在進入之前阮瑩用妝容技能把自己的臉換成了魔術師的。
雖然她的身材和魔術師區彆很大,自然不能單憑一張臉就騙過所有的氣球,但是這張臉所引起的氣球們的猶豫足以給她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真正走進密室之後,阮瑩卻發現情況比她想象的更樂觀一些。
因為這裡很昏暗,而氣球們又被成堆的關在籠子裡擠成一堆,視野狹隘,所以它們能從這渾濁的空氣中看出有個人走進來就已經很不錯了,想要具體分辨出“魔術師”的身高體重幾乎不可能。
“你來了?”
藍色外套玩家興奮的聲音通過魔術棒傳到阮瑩的意識海中。
“太好了,我有救了。”說到後麵他的聲音已然有些哽咽,似乎是喜極而泣。
阮瑩四處掃視一眼,然後朝中央的祭台走去,根據藍色氣球之前的描述,她很輕鬆的找到了放置祭品靈魂的地方。
那果然是一顆炸藥,和她在那個小男孩手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魔術師引誘小男孩用炸藥複仇,後來又支使玩家們幫他一起引誘,想必就是為了炸死施害者,收集更多的靈魂吧。
想到這裡,有某個結論即將浮出水麵了。
“快出去吧。”
阮瑩用魔術棒指了一下藍色氣球,解除了魔術師的魔力對他的控製。
“謝謝。”
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衝出了這間暗閣。
“你真是太厲害了!竟然真的救了我,我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才好!”
“太感謝你了!”
阮瑩腦海中回蕩著他激動的聲音。
而她此刻的注意力卻全都用於壓製其他氣球了,根本無暇分心去回他的話。
“魔術師怎麼讓那個家夥跑了?”
“可能是因為他已經找到了更多的靈魂吧,祭壇上那個黑色圓球很可能就是靈魂容器。”
“怪不得他今天顯得那樣激動,原來是已經有足夠的材料了呀!”
阮瑩勉力用自己的意念阻隔著這些話,將他們攔截在半路,以至於不會傳到魔術師耳中。
她伸手拿起了那個黑色的炸彈,而眼前竟然出現了遊戲的虛擬麵板。
[道具:白先生的炸彈]
[等級:SR]
[道具描述:這裡麵承載著5個施暴者的靈魂,同時涵蓋著他們與受害者共同的恨意。惡也是力量,而且是一種強大又貪婪的力量,但凡這顆炸彈裡的恨意沒有消除,它就蘊藏著無比強大的能量,足以撼動靈魂。]
[道具功能:可以用於任意的獻祭場合,以這些惡人的靈魂作為滋養,召喚出你想要召喚的神靈或者是魂魄。]
恨意也是力量?
正常的炸彈在爆炸之後早就變成一堆碎末了,不可能還能凝成實體。這也就是說,很可能是受害者與失暴者共同的恨意組成了一股力量,維持炸彈的實體形態的。
那麼假如失去這些恨意呢?
阮瑩握緊了手中的魔術棒。
她依稀記得,魔術棒的道具描述裡有類似的表述[魔術棒的力量與玩家的精神力和恨意相關]
既然魔術棒產生作用的前提是,施法者的精神力或者恨意比氣球們的強,那也就意味著這跟魔術棒是可以溝通恨意的。
於是阮瑩嘗試著將魔術棒的尖部抵觸手中的黑色炸彈。
她那一刻感受到了那段滔滔不絕的恨意,像火焰那樣炙熱逼人。
阮瑩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屏息凝神,放平自己的心情,試圖用精神力慢慢包裹住那些左右亂充的恨意。
她的精神力不太具有攻擊力,但卻像那無邊無際的湖水那樣,寬廣無垠,又深不見底。她雖然無法主動強勢的壓倒些什麼,但是當她坦然的迎接那些強烈情緒的時候,卻可以完全接納消化掉它們,顯得尤為浩瀚。遇強則強,遇弱則弱,但永遠都能恰好消化掉那些恨意。
晚瑩感到手上炸彈的分量越來越輕,質感也變得越來越柔軟了,不再像剛剛觸摸上去那樣堅不可摧。
漸漸地,黑色炸藥的體積慢慢縮小,輪廓逐漸變得模糊,最後竟散去了,隻剩下一個圓圓的虛影。
五道青煙從虛影中飄蕩了出來,像是受害者迫不及待的鑽出牢籠那樣。他們一接觸到自由的天地就立刻散去,不見蹤影了。
阮瑩低頭再看時,連那道模糊的虛影都已然不見了。
[道具:白先生的炸彈(已毀)]
[備注:當靈魂容器被銷毀之後,裡麵儲存的靈魂也會得到釋放,重入輪回]
竟然真的成功了。
她這才有機會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頓時感覺到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水,微微有些頭疼,顯然是精神力透支了的象征。
恨意可以凝聚起靈魂容器,也可以作為力量源頭通過魔術棒控製氣球……阮瑩不由得聯想起了之前裴陌所說的遊戲規則,鬼怪的怨氣越強,攻擊力也就越強。
這種種現象似乎都暗示著在逃生遊戲裡恨意,怨念,執念之類的可以化作超自然力量,那麼人類的其他情緒呢?比如愛意,憐憫,向往是否也可以化作力量呢?
她忽然產生了這樣的懷疑,是因為她很清楚自己心裡並不存與氣球曼或者是黑色炸彈所匹配的恨意,而她剛剛卻能夠成功化解掉那些恨意,並且感受到自己體內有一種不輸於他們的力量——儘管她目前還不清楚這力量的源頭是什麼。
“天哪,魔術師不僅放走了新來的氣球,還放走了那些靈魂!”
“這是怎麼回事?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那可以放走我嗎?魔術師,請問可以放走我嗎?我已經知道錯了,我已經懺悔了這麼多年,也受到了相應的懲罰了。我真的錯了,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做出那樣荒唐又殘酷的事情了,我願意用我的餘生四處行善,彌補我的過錯!”
氣球們頓時激動起來,嘰嘰喳喳的吵鬨聲更響亮了。
“你看他根本就不理我們,顯然都懶得用魔術棒聽我們說了些什麼,讓他就此放過我們,估計是不可能的事了。”
“那麼今天他的所作所為又是怎麼回事呢?”
“你們是不是忘記了,他原本是一個怎樣的人?”
此話一出,氣球們不由得都沉默了。
“好久遠的事啊……我記得在那件事發生之前他是我們學校公認的校草,家境好,性格溫和,樂於助人。”
“是的,有件事我記得格外清楚。當時我們學校的流浪貓得病了,又被保安趕了出去,是他叫的某協的同學一起把貓送到寵物醫院去的,而那2000塊錢藥費全部是他一個人出的。”
“對這件事我也記得……其實在那件事發生之前,班上沒有誰不喜歡他,他真的是個很禮貌很善良的人。”
“噗,那你們的意思是什麼?他現在良心發現了?這可能嗎?”
“醒醒吧,他早就不是原來那個他了。”
阮瑩默默的聽著氣球們的對話。
原來在愛人被殺害之前,魔術師是一個這樣的人,和他現在故意引起霸淩,肆意殺死無辜的人等行為毫不相符。
也許是在經曆過痛失愛人的傷痛和絕望後,他無法控製住自己心頭的恨意。而一件惡劣的事情發生在原本善良的人身上所造成的打擊,遠遠高於發生在惡人身上,因為這種善有惡報會摧毀他的信仰。
而這些扭曲的負麵情緒慢慢的累積起來,讓他的精神狀態越來越極端,然後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漫不經心,殺人如麻。
“但是他也不是沒有清醒過,你們難道忘記了嗎?幾年前在那個人的生日那天,他半夜醒來哭了很久,試圖跑到這裡將我們的靈魂全都放走。”
“是啊,但是他最終又反悔了,這個可惡的家夥!鱷魚的眼淚!”
“那天我本來以為已經看見了希望的,畢竟我跟著他從門口走到祭台前的時候,他的麵容還是那樣平靜溫和。”
“但是當他走到祭台前,又過了一會兒,很突然的就……”
“好了,不要再說那些令人痛苦的回憶了!”
氣球們唧唧哇哇的叫開了,在籠子裡又蹦又跳,彰顯著暴躁和焦慮的情緒。
魔術師在愛人生日的那天想要放走這些靈魂……這也就說明他的良心未泯,還保存著最原初的善念。
阮瑩想起了那一顆半黑半白的心臟。
“他半夜醒來哭了”,“走到了祭台”,“忽然改變了主意”
半夜……早已有一個疑惑在她心頭盤旋已久——為什麼魔術師開始獻祭的時間是7:30,而氣球們恢複正常狀態的時間又恰好是晚上9點?按照常理來說,遊戲副本裡陰氣濃度足以支撐靈異事件的最佳時間是9:00,而午夜12點是陰氣最重的時間。
魔術師為什麼不選擇在那個時間做獻祭呢?效果會更好,不是嗎?無論如何,他也不需要把時間提前到這麼早,實在是事倍功半。
難道有什麼理由讓他半夜無法做出獻祭的行為?
比如,他在半夜會良心發現,不忍心做出如此殘忍的事情。
半黑半白,是否意味著他其實有兩種狀態呢?比如在白天的時候他的靈魂被黑的那一麵支配著,而在晚上白的那一麵又占據了主導地位。
根據氣球們所說,夜晚被白色占據主導的魔術師來到祭台以後又改變了想法,那麼是什麼契機促使他突然轉變的呢?
阮瑩看著麵前陰氣縈繞的祭台,俯身向前,試圖在昏暗中看清楚它的大致麵目。
祭台周圍掛著各式各樣的鐵鏈和符咒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上麵還塗著暗紅色的血,中心的位置本來應該放著那顆炸彈,而現在已然空出來了。
她之前明明沒有見過這個陣法,但卻隱隱覺得眼前這祭台給她的感覺很熟悉。
這台的正上方似乎懸浮著某個短短的細棒狀的物件,通體黑色,在這光線陰暗的地方,很難被分辨出來。
阮瑩屏息凝神湊近去看,發現空中垂下的鐵鏈中吊起了一支鋼筆——和魔術師平日裡隨身攜帶的鋼筆一模一樣。
她試著伸手去拿,在指尖觸到鋼筆身上冰涼的質感時,她似乎感到鋼筆動了一下,像是人在麵對恐懼時下意識做出的顫栗那樣。
應該是錯覺吧?
一隻鋼筆怎麼可能有自我意識呢,如果有的話,那證明它是隱藏的副本boss,就更不可能因為害怕而顫栗了。
這樣想著阮瑩,一邊動作迅速的拿出了相機,用拍立得功能複製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鋼筆,重新掛到鐵鏈中間。
她將原來的鋼筆收進了口袋裡。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阮瑩感受到周圍的陰氣似乎沒有那麼重了——她天生畏寒,對這種涼颼颼的感覺有超乎常人的敏感。
藍色外套的玩家曾經說過這間密室還有魔術師愛人的照片。
隻是現在沒有開燈,可見度太低,阮瑩隻能看到牆上照片裡模模糊糊的輪廓,完全看不清那少女的麵貌。
其實可以用閃光燈照亮。
阮瑩的手剛剛按上相機上的按鈕,卻忽然聽見了一道陰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原來你在這裡。”
她猛然回頭,正對上魔術師那張英俊的臉。
在逆光的環境下,他的臉龐散發出幽幽的藍光,膚色蒼白到像已然死去那樣。
“你根本沒有被氣球奪舍靈魂。”
“還扮成了我的樣子,跑到了這裡。”
魔術師冷冷的盯著她,眼眸中一片平靜,像是倒映著深不見底的深淵,死寂到令人心顫。
他伸手握住了魔術棒,危險的氣場驟然間蔓延開來,讓人喘不過氣。此刻的他似乎隻要挑動一下指尖,就能讓阮瑩神魂分離。
然而阮瑩卻微微一笑,竟然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是的,您想必已然發現了。”
聽到這裡,魔術師明白他還是晚來了一步。
他望台空空蕩蕩的祭台,眼眸中驟然聚攏了凜冽的殺意,他抬起魔術棒——
“您如果想要完成獻祭的話,就更不能殺死我了。”
阮瑩恬淡溫柔的聲音在暗室裡響起,像是這混沌與暴戾中的一縷清風,沁人心脾,讓人能在瞬間冷靜下來——然後對於魔術師來說,讓他冷靜的是她之後所說的話。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靈魂可以被收集的必要條件是我必須主動發起攻擊。”
“昨天我的同伴主動攻擊了獻祭狀態下的氣球,因此就被奪舍了靈魂。而在今天,你讓我的同伴們主動挑起事端,讓其他孩子霸淩受害者,這才收集到了他們的靈魂。你還給粉色氣球一些能使人暴躁的藥劑,試圖以此引誘我在狂暴狀態下主動攻擊,為你們製造靈魂被奪舍的條件。如果你們不需要我們主動發起攻擊就可以收集到我們的靈魂的話,又何必大費周章做這些事情呢?”
“而我現在沒有主動發動過任何攻擊,如果你把我殺死的話,就等於浪費了我這個靈魂。你應該不會這樣做吧。”
“畢竟,從你收集到五個靈魂就非常著急的想獻祭來看,完成一場獻祭最低需要的靈魂數量應該就是五個了。”
“而現在,我的同伴包括我自己,一共也就隻有5個人,你不會在輕易放過其中的任何一個的。”
魔術師眯起雙眼,無意識的摸索了一下魔術棒,白色手套光滑的麵料緩緩摩擦著它的邊緣,直到末端。
“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的猜測是錯誤的。”
他的聲音很好聽,像神祂宣告罪孽者的審判時那樣,帶著某種莊嚴的誘惑,引導人從靈魂裡開始反省自己,同時像一個狂熱的信徒那樣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也許是錯誤的吧。”
感受到危險的氣息在空氣裡蔓延,阮瑩隻是淡淡一笑,沒有對此顯示出任何驚訝或是擔心。
“但是我在我的其他四個同伴身上都安裝了炸藥,遙控器就在我手裡,隻要我按下去,他們立刻就會死亡,魂飛魄散,保證你最後什麼都無法獲得。”
聽到這裡,魔術師的瞳孔微微一縮。
“你真的在他們身上放了炸彈?”
他的語氣不再像之前那樣從容而冷漠了。
但是下一秒,他的語氣又變得無比篤定。
“你在騙我。”
他直勾勾的目光,像是要看穿她的靈魂。
阮瑩坦蕩的接下了來自他的任何打量和威壓。她當然知道魔術師這麼篤定的判斷她在騙他,是故意詐她的,假如她心理素質不夠成熟,在聽到這句話之後顯得慌張無比,那麼就證明魔術師猜對了。
這樣的套路,她見的很多,自然根本不會受到什麼影響。
她確實是在信口胡謅——她哪裡來的炸藥,又怎麼可能安放在另外四個人身上呢?
但是她卻表現的像這一切確實存在一樣。
“如果你不相信的話,那你也可以試試看,隻是在此之前你要想清楚,你能否承受得起後果。”
她的聲音依舊溫柔悅耳,帶著天生的甜糯,沒有半點被威脅者應有的顫抖與恐慌。
“如果你打算就此放棄靈魂獻祭的話,我倒是可以幫你一起尋找其他的力量來源,說不定這些力量也可以招魂。”
魔術師沉默了。
他確實承受不起。
他已經失去了5個靈魂,而現在也隻剩下5個可以被收集起來的靈魂了。正如她所猜測的那樣,他不能承受再失去任何一個。
直到此刻,他忽然發現眼前的路早就被她堵死了。
之前他故意裝作被粉色氣球奪舍了靈魂,又使他興奮的出去想把“新粉色氣球”收服,正好在晚上獻祭的時候一同用進去。而那粉色氣球鬨騰的實在太厲害了,他浪費了好幾分鐘將她製服,這才發現裡麵的靈魂並不是他想要的那一個。
在那一刻,魔術師便明白自己中計了。
他立刻想到了敞開的暗室,暗室裡麵的炸彈,藍色氣球和鋼筆,於是他最快的速度跑回到了這裡。
然而,他還是晚了一步。
事到如今,他已經被逼上絕路了,除了按照她所說的繼續往下走以外,毫無他法。
“你所說的可以招魂的力量是什麼?”
“這我現在可不能告訴你。如果你知道了方法,回過頭來對我動手,我該怎麼辦?”
魔術師眯了眯眼,沉默不語。
假如她真的告訴了自己答案,他是一定會殺了她的。
因為他討厭不可掌控的要素,但凡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指向失敗,都會令他感到無比焦躁和厭惡。
他承受不起失敗,他已經等了太久,絕望了太久了。
“那麼,晚安了,明天在我離開糖果小鎮之前,我會把答案告訴你的。”
阮瑩禮貌的像魔術師揮手道彆,然後走出了暗室。
他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但最終依然毫無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