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7月20日
葵湧臨時碼頭。
這時候的碼頭上已經沒有了白日的喧鬨,有的隻是海浪衝擊著沙灘的聲音以及隨著海浪撲鼻而來的海腥味。現在的香港還不像後世那樣,是個不夜城,現在的香港還處於未開發的狀態,所以是沒有什麼夜生活的,就連香港最中心的幾個地方都很少有夜生活,更何況實在葵湧這個相對偏僻的地方了,所以碼頭上工作的工人們隨著夜晚的到來,也早就回到了各自的宿舍休息去了。隻有幾個負責值夜的工人在拿著手電筒不負責任的巡邏,這倒不是他們不夠敬業,實在是碼頭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好偷的東西,而且這個工地是個香港人都知道是誰的,所以沒有人敢在這個地方犯事。而且就算有,工地上的那些個鋼筋水泥有什麼好偷的,完全不值得那些人大老遠從其他地方跑過來偷。先彆說路好走不好走,就算偷東西的人能過來,但是你能保證天亮之前就能趕回去,而且還不被人發現?這個幾率可是太低了。至於附近那些村子裡的村民就更加不用擔心了,胡明強這個工地負責人當初就已經想到這個問題了,所以很早就已經在附近也招了不少人,你說鄉裡鄉親的被彆人看見了也不好。所以不光是為了鄉親之間的感情,就算是為了自己的麵子,他們也不可能過來惹麻煩。
就算有那麼幾個不要臉皮的家夥,狠得下心來偷東西,可是你有又怎麼防得住在碼頭上打工的鄉親們?到時候消息由那些在工地上乾活的鄉親傳到胡明強這個冷麵人的耳朵裡,那可就麻煩大了,也不看看這些警察的老大是誰,這個工地又是誰的!所以就算林子軒這個大老板不出麵,這附近的警察也很願意為了這樣的事出上一把力。
所以巡邏的幾個人在碼頭上轉悠了一圈兒,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之後,就悠悠的往彆處去了。但是這幾個巡邏人員並沒有發現,就在背對他們的那堆水泥後麵,一群人影正靜靜地蹲著,唯一一個站著的也正趴在水泥堆的後麵朝他們觀望。
“昌哥,巡邏的過去了!”
一直看著巡邏的人員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那個望風的才轉過身,向那幾個蹲著的人說道。
“出發!”其中一個人慢慢地站了起來,望了一眼遠處海麵上那黑黑的略帶幾點燈光的影子,把一個背包迅速的背到了背上,然後朝著碼頭飛奔而去。
“跟上!”
望風的那人一聲低喝,也把自己的背包往身上一背,然後緊緊跟了上去。其他人雖然都默不作聲,卻是一步不落。接著遠處傳來了幾聲悶悶“嘩嘩”聲,像是什麼東西掉進了水裡,又像是海浪在擊打著碼頭上的石頭。
“終於動了!”
碼頭不遠處的一個高地上,季高成輕輕放下手裡的望遠鏡,輕輕地出了一口氣。雖然天很黑,而且這時候的望遠鏡也沒有什麼紅外功能,但他還是清楚的看到了海麵上那艘輪船開始慢慢的移動。雖然沒有如往常那樣拉響汽笛,可船上僅有的那幾盞燈倏然間全被滅掉,顯然不是留守的水手要休息了。
“希望一切順利吧!”季高成身邊站著一個相貌普通的中年人。這樣的人扔到人群裡,根本就不容易找見。可如果有人認識他的話,一定可以認得出這個中年人就是經常去新華社找梁錦楚的那位,說得更直白些,這家夥是典型的紅色分子,比季高成這個白皮紅心的商人還要更加紅的GD地下情報人員。
“船開到哪兒?不會太遠吧?遠了可就回不來了。”季高成突然又開口說道,貌似有些擔心。
“回不來就回不來,有本事讓那幫洋鬼子自個兒去咱們兒那兒找去!”中年人隨口冷哼了一聲。
“找去?我說兄弟,你們可彆亂來,咱們現在代表的可是國家,你偷人家一艘船,雖然事情不大,可是這事兒要是被傳出去那影響可就壞了。再說了,這船一直停在林子軒的碼頭上,在他們的碼頭上船被偷了,到時候你讓他的麵子往哪兒擱?今時不同往日,這家夥現在要是發起火來,能打到新華社去,你信不信?”季高成被中年人的一句話嚇了一小跳。他可不敢確定這些家夥會不會真的扣了那艘輪船,畢竟雖說都是姓共的,可他這些年一直在香港的商界混著,行事也是按照這邊的規矩,還真有點兒跟國內派來的同誌不太合拍。偏偏他還聽說,眼前這個中年人雖然是個徹頭徹尾的GD分子,但是卻是GD裡麵的極端分子,他不像彆人喜歡用溫和的方式處理問題,他喜歡的是用最極端方式解決問題。所以自從執行這個任務以來,他就一直極為忌憚這個家夥,雖然上麵給這個人下了死命令,可是自己畢竟管不住他,萬一有些事讓這個家夥用極端的處理方式給處理了,那可就不好收場了。可話說回來,誰叫現在國內是GD說了算呢?本來那船就是資本主義陣營的,收了又咋啦?彆忘了,他們現在可是背靠偌大一個祖國。以前小心謹慎的太多,現在好不容易能橫一把,恐怕任誰也不願意再按以前的方法做事了。
“就他?”中年人撇了撇嘴笑道,“不是我小看人,他雖然有點幾本事,可要是沒咱們在後麵給他撐腰,他橫得起來嗎?你也不看看他派去打人的那些手下都是姓什麼的?借那小子仨膽兒,他要是敢端著槍接近新華社一公裡之內,我給你叩三個響頭!”
“少來吧。”季高成也翻了個白眼過去,“他打彆人當然得用你們找來的那些同誌,可要是打你們,他用得著嗎?他自己的本事有多厲害,我相信你們應該知道,畢竟連你們派去的那些同誌都不是他的對手;就說他手上的那支秘密的警察部隊,聽你們的人說,那可都是精銳呀!雖然沒有經過戰火的洗禮,可是仍然不能小覷。要是讓他們出手的話,你敢不敢說大話。而且他上回去廣州,他可是直接給葉總拍桌子了,而且他連最高領袖都敢罵,他會怕你。到時候你要是真惹火了他,根本就用不著出麵,直接一封信寄到廣州,我不信你能好受得了!”
“那,我才不信他有那樣的本事呢?”
“不信?現在不信也對,不過我怕真到了那個時候你在相信就晚了。”看到中年人依然嘴硬,季高成笑笑,也不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剛剛問你呢,你把船開哪兒?”
“就在附近,蛇口哪呢?”中年人沒好氣的說了一句,顯然還在為剛才被季高成噎了一下感到不滿。
“我不記得那邊有合適的碼頭呀!”季高成略微皺了一下眉,“這船雖然不算太大,但也不小呀!如果到時候不小心擱了淺,不能及時趕回來,咱們可就惹大麻煩了!”
“你就放心吧,那邊什麼都準備好了!”中年人咧了一下嘴,又轉頭看向了那漸漸已經看不清的船影,“你說咱們都是人,怎麼差距這麼大呢?那小子腦子是怎麼長的呀!怎麼就那麼多鬼點子呢?將整艘船都運走,也虧他敢想。”
“那誰知道呀!反正我知道,咱們和人家沒法比。而且這種事情沒有多方麵的配合根本就做不到,要想在短短一到兩個小時內把整艘船上的東西都運下來,再重新裝上替代品,能夠擁有這種人力和物力的,在這附近也就隻有我們了!”季高成長籲了一口氣,“不過總算還好,到現在為止,一切都還算順利!隻要水警那邊彆出問題就行了。”
“沒問題的,最近香港東部沿海走私現象嚴重,水警的主要力量都放到那邊兒去了。再者,誰不知道葵湧現在正在進行建設,而且又是那小子的地盤,他們是不會差咱們的。最重要的是葵湧地處香港水域中段,那些人就算再防,也不會想到咱們會在這裡出手?”中年人笑道。
“可這艘船總要走出香港水域的呀!”季高成顯見還是不太放心。
“這你就更不要擔心了,雖然我很看不上那小子,但是我不得不佩服那小子,現在的香港警察早就被全部買通了,而且咱們走的條水道是林子軒那家采沙公司的常規作業區,那裡的水警是什麼態度你還不明白?”中年人冷笑了一聲,“英國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隻顧著撈錢,上行下效,現在的香港水警早就爛透了,憑那些烏合之眾還想攔咱們,做夢去吧!而且就算有那麼一兩個不開眼的,想攔截咱們,那又怎麼樣,隻要咱們的炮艇往中間一靠,給他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攔住咱們的路!”
“對啊。”季高成也突然奸笑起來:“我好像記得,這艘貨輪是在美國注冊的!”
“在美國注冊?”中年人也是一怔,旋即樂了起來,“這個林子軒,真實在是太鬼了!”
1951年7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