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1 / 2)

枕刀 大白牙牙牙 8105 字 8個月前

夢的底色調是黑。

綿延無儘、沉悶詭異的黑。

貼著“囍”字的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漏出微弱燭光,照見府邸大門上方掛著的牌匾——【衛府】。

天空下起暴雨,刮起狂風,電閃雷鳴。

避雨的行人在黑夜裡拔腿狂奔。

但在路過這座府邸時,竟放輕了腳步,連本就不大的呼吸聲都下意識屏住。

偶爾投向府邸的目光裡,流露出幾分看得分明的厭惡與畏懼。

直到跑出一段距離,行人才敢與身邊的友人交談。

“……刑獄司少卿衛如流這樣的人,竟也有姑娘家樂意嫁過去。”

“衛如流?我知道此人,但初來京城,不了解他具體做過什麼。”

“血洗刑獄司,踩著前任刑獄司少卿的屍骨上位;最擅長抄家滅族,這幾年裡,有十幾個富貴綿延數代的家族在他手底下覆滅。最出名的那個家族你肯定也聽說過,就是慕家。”

“慕家?”友人驚叫,“可是常出帝師、大儒的那個慕家?這可是從前朝就顯赫到現在的大家族啊。”

“二位怕是還不知道吧……”

同在一處屋簷下避雨的老者幽幽插話,語氣唏噓。

“那位新娘子,正是出身於慕家。名字好像叫……慕秋。”

恰在此時,一道閃電在衛府上空炸開,被黑暗吞噬的衛府驟然明亮。

喜房的窗沒閉緊,狂風從縫隙鑽進來席卷屋內,將桌上擺著的兩根喜燭火焰吹得上下跳躍。

噗——

一聲輕響。

原本該燃至清晨的喜燭,齊齊被風吹滅。

黑暗之中,有道修長挺拔的身影沉沉朝喜床倒下。

那人身穿喜服,正是今日婚禮的主角之一——

新郎衛如流。

緊接著,有一把刀撩開床幔,握著刀的手緩緩前移,落到衛如流的心臟上方。

死亡已經懸在他的頭頂,隨時都有可能落下。

他體內中的毒已經發作,可他依舊有幾分餘力。

這樣的關頭,衛如流沒有反抗,沒有動作。

他竟隻是笑了一聲。

“給我下了絕無解藥的刑獄司劇毒還不夠嗎?”

“你在身體各處下毒,以身做餌,用自己這條命設局殺我,就當真如此恨我?”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容貌,隻能聽到那如鬼魅般的沙啞笑聲在屋內響起。

“若是覺得不夠解氣,那就繼續。”

握刀的手沒有受到這些話的影響。

如捅紙一般,鋒利的刀輕鬆沒入血肉之間。

從頭到尾,衛如流都在笑看著這幕,好整閒暇的模樣。

就仿佛……是在欣賞自己如何死去。

也像是在欣賞這位貴女第一次出手殺人的姿態。

刀一捅到底,然後,被慕秋用力拔出。

鮮血噴濺散開。

血色暈開新娘子精致的妝容,刀柄照出慕秋冷漠到極致的眉眼。

就在刀尖將要抽離衛如流身體時——

他竟一把鉗住慕秋手腕,反將刀柄一點點,慢慢地堅定地推回他的身體裡。

到最後,被血浸熱的刀尖再次全部沒入滾燙心臟。

接連兩次被捅穿心臟,衛如流的聲息已經越發微弱,溫熱的血液從他身下蔓延,混入那床繡有鴛鴦戲水圖紋的大紅褥子上,觸目驚心。

“……如果隻是單純和我同歸於儘的話,好像確實不算報了慕家的仇。”

“你親手捅我一刀。”

“我自己,再送你一刀……”

血腥味充斥著慕秋鼻尖,而他漸低的聲音,死死纏繞在慕秋耳畔。

***

轟隆——

驚雷聲在揚州城上空響起。

暴雨傾盆,轉瞬而至。

一棟一進製的老舊院子裡,慕秋的身體不知何時蜷縮在了一起。額頭密布著一層薄汗,頰側碎發被汗濡濕後,緊緊貼在她蒼白的臉上。

她的牙關咬得極嚴,長翹睫毛劇烈顫抖片刻,終於緩緩掀開,露出那雙素來剔透的眼睛。

隻是此時此刻,她的眼裡多了些許血絲,整個人籠罩在倦意和倉惶之中。

“這個夢……”

慕秋從床上坐起,輕薄的被子蓋在身上,被她圈在懷裡。

她將兩隻手舉到眼前,左右翻轉著細看。

這兩隻手纖細白淨,骨節分明,一看就是不曾習過武殺過人的手。

可是剛剛那個夢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麼真實。真實到慕秋還能回憶起鮮血的粘膩溫熱,以及一個生命在她身下逐漸凋零的可怕。

夢裡的慕家發生了什麼禍事,以至於會落得這般下場。

刑獄司少卿衛如流又是何人,為何會以這種形式出現在她夢中?

慕秋的手常年冰涼,她用手掌貼緊額頭,借著這份涼意整理自己的思緒。

她思考許久,也隻能想到書中提過的“黃粱一夢”、“柯沉斧爛”之類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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