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言之為自己開脫:“這麼烤花生還真挺好吃的。”
是慕秋烤的花生太好吃了,不是因為他饞嘴。
慕秋笑著,與簡言之聊起自己在揚州的生活:“以前在揚州,我爹沒錢買下酒菜,就讓我烤些花生來給他送酒。”
衛如流就是在這時候走到火堆邊的。
他平靜看了簡言之一眼,在慕秋對麵坐了下來,還不忘解釋一句:“隻有這裡空著。”
沒人回應他。
慕秋純粹是當做了耳旁風。
簡言之是因為有自知之明,知道這句眼巴巴的話肯定不是解釋給他聽的,所以一心吃著他的花生。
他剝花生的動作很麻利。
哢,哢,哢。
剝花生殼的聲音很清脆。
一把花生很快下肚。
衛如流一條腿支著,一條腿屈在地上,垂眸看著跳躍的火堆。
似乎是忍耐到了極點,衛如流冷聲問簡言之:“你很餓嗎?”
“啊?”簡言之茫然,捏著手裡最後一顆花生,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簡言之,你還要吃嗎,我這還有一些。”慕秋適時給簡言之解了圍。
簡言之後背發涼。
衛如流落在他身上的那道視線裡,明明什麼情緒都沒有,簡言之就是覺得自己即將大難臨頭。
他意識到哪裡不對了!
救命!
隻要他吃完花生,慕二姑娘就會再給他抓一把,但衛如流那家夥眼巴巴坐了過來,彆說一粒花生米了,慕二姑娘連個眼神都沒給衛如流!
簡言之懷疑自己再在這裡待下去,衛如流就要拔刀了。
他僵著臉,看了看那些誘人的花生,忍痛道:“不,我不吃了。那什麼,我瞧著飯好像快做好了,我過去看看。”
人既然走了,慕秋低著頭,自己給自己剝花生吃。
她注意到對麵的衛如流又僵坐了會兒,才站起身離開這裡。
沒等慕秋鬆口氣,衛如流又折返回來了。
還帶回了兩個拳頭大小的土豆。
他把這兩個土豆扔進火堆裡,用慕秋剛剛用過的那根木棍扒拉著灰燼,把兩隻土豆埋進裡麵。
慕秋注意到他的行為,突然想起那天在驛站他給她吃的小土豆。
難道那也是他烤的?
土豆熟得很慢,扒拉了一會兒,衛如流仿佛失去興致般,將木棍丟到一旁,既沒有走開,也沒有主動和慕秋搭話。
這正合慕秋的意。
她一個人剝完了花生,正好白霜在不遠處朝她揮手,慕秋去找白霜,取了剛出爐的溫熱飯菜。
再轉過身時,衛如流依舊孤零零坐在火堆旁邊。
似乎有下屬去找他,提醒他晚飯做好了,但他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下屬臉色泛白跑掉了。
各個火堆旁邊都圍坐滿了人,唯有衛如流坐著的那個火堆,在她離開後就隻剩下他一個人。
理智告訴慕秋,她的做法沒有錯。
她確實沒有以前那麼討厭衛如流了,也開始隱隱懷疑那個噩夢的真實性,但這不代表她就要親近衛如流。
疏遠衛如流,對她身邊任何人都好。
慕秋徹底走開。
***
下午趕路時,簡言之差點兒哭出聲來。
他垂頭喪腦跟在衛如流身邊。
不等衛如流開口問,簡言之先把一切都抖了出來:“我真的隻是路過,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衛如流平靜反問:“你在說什麼?”
死鴨子嘴硬!簡言之暗罵。
騎了約有小半個時辰,簡言之實在受不了衛如流周身那股涼颼颼的冷意,默默跑到了隊伍最末尾,與衛如流隔了老遠。
衛如流幾乎將隊伍的速度提到了最快。
一些騎術稍差的下屬苦不堪言,偏偏又不敢去觸衛如流黴頭,隻好強行撐著。
在下屬們盼星星盼月亮的期待下,驛站終於到了。
下馬時,不少人險些喜極而泣。
作為罪魁禍首的衛如流毫無自覺,抱著刀踹開驛站門,冷眼逼退迎上前來的驛丞,徑直走到三樓最好的房間,“啪”地一聲甩上門。
沈默還想找衛如流討論些事情,進了驛站就隻能看到衛如流消失在房間的背影了。
沈默有些茫然,問簡言之:“簡大人,老大是遇到什麼煩心事了嗎?”
簡言之沉痛敲桌:“是啊。”
“有什麼是我能為老大分憂的嗎?”
簡言之歎息:“怕是沒有。”
能為衛如流分憂的人……
簡言之轉眸,看向風塵仆仆依舊不掩風華、吸引了周遭不少視線的慕秋。
慕秋沒有注意到簡言之的視線。
雖然勉強克服了恐懼,但是騎馬趕了一天路,對從來沒騎過馬的慕秋來說還是有些勉強。
她沒有在大堂待著,直接回了房間休息。
白霜去了趟廚房。
回來時提著一個食盒,裡麵有兩人的晚餐,還有一個烤好的土豆。
涼的。
似乎烤好了有段時間。
慕秋問:“這個土豆……是哪來的?”
白霜沒察覺到有什麼不對,笑道:“是廚房的人給的。”
慕秋戳了戳土豆表皮:“怎麼是涼的,還隻有一個?其他人有嗎?”
白霜一愣,臉色微變:“小姐是懷疑有人往土豆裡下了毒?”
她瞬間陰謀論起來。
慕秋搖頭:“不是。”
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不再探究。
吃完飯後,原本是打算直接洗漱躺下休息,但瞧著那個孤零零擺在桌子上的土豆,慕秋眼前又浮現出那個孤零零坐在火堆旁邊的身影。
“算了,沒必要浪費糧食。”慕秋低聲自語,說服了自己。
她慢慢吃著土豆,剛吃完,外麵傳來敲門聲。
慕秋走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竟是衛如流。
他沒看她,視線落在門縫角落,淡淡問道:“昨晚說了要教你騎馬。你還沒學會。”
“……我不想學了。”
衛如流沉沉看了她一眼。
“好。”
從她嘴裡聽到了答案,衛如流不做任何糾纏,轉身就走。
與昨天晚上的表現截然不同。
走廊上再次空無一人。
慕秋握著門在原地多站了會兒,早春的風簌簌吹入堂內,冷得她打了個哆嗦。
當天夜裡,不知道是因為睡前吃了東西,還是因為彆的什麼事,慕秋的身體已經疲憊得不行,但依舊在床上輾轉許久,方才沉沉睡去。
接下來幾天,慕秋和衛如流都沒有任何交流。
但每天晚上,慕秋的食盒裡都會有額外的食物。
有時是土豆,有時是烤玉米。
甚至還會有烤芋頭。
直到抵達揚州城的前一天中午,慕秋又烤了一次花生,把烤好的花生全部送給沈瀟瀟,感謝她這些天的幫助。
那天晚上,每天都會有的額外小零食沒有了。
慕秋:“……”
真是幼稚。
這麼吐嘈著,慕秋的心尖卻仿佛被羽毛輕輕拂過,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第二天一大清早,眾人再次啟程。
不過這一次,他們不再需要趕路,而是慢慢騎著馬。
接近正午時分,一道宏偉的城門映入眾人視線。
揚州城,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