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薇琳瞪圓了眼,用眼神嗤鐘語芙,意思是,死丫頭,彆犯傻,錯過了世子,上哪裡找這麼一門合心意的好婚事?
鐘東霖繃了臉,一副想殺人的模樣,這是哪家的臭小子,他把女兒養的如花似玉,這還沒及笄,就被惦記上了。
讓他知道,非得崽了不可。
他的女兒,怎麼著也得留到十七再出嫁。
韓景譽朝鐘東霖和戚薇琳擺手,“哥哥,嫂嫂也莫瞪了,彆嚇著芙兒,”目光落在鐘語芙麵上,帶了笑意,拉開他下首的位置,輕輕拍了兩下,示意她坐下說:“丫頭,說說看,你想嫁誰?”
鐘語芙就著他拉開來的椅子坐下,瞥了一眼韓景譽的眼神。
--恣意放縱,像是在寵一個不知事的孩子的眼神。
她泄了氣,頭沒精打采的垂下來,額前毛茸茸的碎發微微浮動,手裡的鮫綃擰的不成樣子,聲音低低的,全然沒有了剛剛的朝氣,“我誰都不喜歡,就是不想嫁人。”
聲音沉而澀。
韓景譽有些無奈。
這不是鬨小孩子脾氣嗎?
便耐心開導:“小叔叔私心裡覺得,你嫁給驍兒是最好的,人口簡單,上沒有婆母伺候,中間沒有姑嫂妯娌,下沒有通房侍妾,小叔叔跟你保證,你嫁過來之後,還是和在家一般自在。”
鐘語芙上一世也是這般以為的,但就是這個最好的選擇,叫她生不如死。
就算到死,誰又能說出韓以驍的半句不是?
他對外是永遠都是一副矜貴自持,沉著冷靜的模樣。
獨獨到了她這裡,霸道偏執,刻薄冷漠,固執的認定自己的道理。
她腦袋瓜垂的更低了,低低出聲辯駁,“世子在你的麵前自是乖巧聽話,可人都有不同的麵孔,你又怎知他對我,會對你一副模樣?況他已經有了如珠如寶的表妹,我嫁過去又算什麼?”
“你多慮了。”
韓景譽細長飽滿的眼睛彎成星星,合著她不想嫁,原是吃味。
這小妮子,還真長大了。
他拳頭抵唇咳了一聲,壓下笑意,才開口解釋,“婉兒不過才10歲,能有什麼心思。他們倆兄妹,皆是自幼失了雙親,難免親厚一些罷了,待過兩年,婉兒大了,自然也是要嫁出去的。”
“小叔叔跟你保證,驍兒不是那等沉迷女色的,萬不會叫他虧待了你。”
“你保證不了,”鐘語芙豁的站起身,眼眶子裡憋了淚花,“我嫁過去,世子就是對我不好,小叔叔真的能管到夫妻房裡頭的事嗎?”
“反正我就是不嫁。”
撂了話,鐘語芙跑出了門。
戚薇琳扶著額頭,“小叔見笑了,這丫頭如今越發沒規矩了,我一會去訓她,叫她好生學學規矩。”
韓景譽頭轉過去,看著鐘語芙跑遠的背影,眉頭輕輕皺了一下,“芙兒是不是有了什麼心事?”
還是和韓以驍有了什麼齟齬?
以往也沒見她有這麼大反應?
戚薇琳一想,這兩日鐘語芙是有點怪,壓下心思,“嗨,彆管她,使小性子唄,你也彆太慣著她了,都叫你寵的無法無天,依我看,直接把這事定下來,這麼好的親事,上哪也找不來第二樁。”
鐘東霖想起來頭一晚皇帝的眼神,“我看也早日定下來的好。”
韓景譽漫不經心轉了轉拇指上的玉扳指,“還是叫芙親自選一選吧。”
戚薇琳細細的涓媚挑起來,“選?”
女兒家怎麼選?
韓景譽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戚薇琳和鐘東霖對視一眼。
“這不太合適吧?”
“沒這規矩啊。”
韓景譽不慎在意的揮揮手,“規矩都是人創的,旁人又瞧不出來,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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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的宴席上,蔣毅喝的有點多,這邊都是官眷府邸,離的也不遠,韓以驍便扶著蔣毅慢悠悠走回俯醒酒。
蔣毅胳膊搭在韓以驍的肩上,腳步虛浮。
韓景譽打了馬回來,正撞見這一幕,板著臉嗤,“身為朝廷明管,怎麼一點規矩都沒有,喝成這個樣子走在大街上,像什麼樣子,明日辰時不是得去上值嗎?”
蔣毅是真怕韓景譽,一瞬間,嚇的醒了酒,規規矩矩行禮,“侯爺,明日上值沒問題。”
“父親。”韓以驍微微躬身,規規矩矩行了一禮。
韓景譽撂了馬給守門的小廝,麵色凝重的進了門。
韓以驍規規矩矩跟在身後,亦不敢吱聲。
進來了垂花廳,韓寶拿了拜帖遞上來,“侯爺,世子,這是尚書府送來的拜帖,邀您去參加詩會。”
韓以驍眉頭輕皺,鐘東霖辦詩會?
詩會這種東西,各家府上倒也常辦,一是招攬有才學的學子,二是彰顯自己風流雅士的美名。
但鐘東霖也不是個愛好這方麵的。
且還邀請他一個武將?
這事怎麼透著一股子詭異?
他捉摸著是不是應該找個借口推了,見韓景譽坐到上首圈椅上,拿了帖子慢慢條斯理翻看,“等休沐,你和為父一道去吧。”
韓以驍恭敬回:“是,父親。”
韓景譽目光又從上道下審視了一下,落在他黑色的錦袍上,“你那日好生打扮一下,穿亮點的,年紀輕輕的,總穿這麼老氣的顏色做什麼。”又看向他沒什麼表情的臉,“多笑笑,年紀不大,學這般老成做什麼,叫小姑娘看了害怕。”
韓以驍:“?”
……不是你說,行走官場,要沉住性子,喜怒不行於色嗎?
瑉了瑉唇瓣,最終還是沒辯解,應道:“兒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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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國寺是大楚的國寺,香火鼎盛,客寺雲集。
鐘語芙早早出了門,命車夫趕到方府,方凝如早就在府上準備好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上了車。
她衣著又恢複了之前那般樸素,劉海又梳了回來。
鐘語芙暗歎,看來,一日不出閣,她這日子就不能過的舒心,笑問,“怎麼樣,你家狀元郎有沒有跟你家敲定婚期在什麼時候?”
“定下來了,”方凝如唇角翹了翹,“昨日裡同他阿娘一起親自上門定下的,在九月裡頭,日頭不冷不熱的。”
一般人家,這婚期的日子怎麼著都要個一年半載,這才不到四個月,定的就很趕。
鐘語芙笑著打趣,“這麼快啊?”
方凝如臉越發的紅,從佩囊裡掏出一隻絲絛,遞給鐘語芙,轉了話題,“我看到你給我的銀子了,這個是我的一點小心意,你彆嫌棄。”
這絲絛的線勾的極為繁雜,活靈活現的一隻小金魚,配的過度的線色也極其細,這般精細,想來是熬了夜給她做的。
“我太喜歡了。”鐘語芙立刻換了原來的絲絛掛到腰間,“我發現,這針線女工,德容言功,你就沒有一樣不拿手的。”
她捏了捏方凝如的小腮幫子,“這狀元郎能娶到你這麼個賢妻,真是太好福氣了。”
方凝如聲音裡有一絲掩不住的惆悵,“我不過是個空有皮囊的庶女,對他的仕途不會有任何建樹,是他吃虧才是。”
鐘語芙手頓住,“你怎麼了?他嫌棄你的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