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寒起身,弓腰作揖還禮,亦十分客氣,“女官有禮,在下蔣寒。”
鐘語芙:“蔣公子才華橫溢,本官頗為敬仰,剛才所提之意見也頗為中肯,本官會酌情考慮,不知蔣公子半月之後,可否有興致來弘文館才加會試?教女郎們識字明理,將來才可更好輔助夫君紅袖添香,做一名賢內助?”
蔣寒算什麼?
這次春闈都未曾高中,不過止步於儒生。
不就這首《武陵春·晚歸》有名,再無其它。
做女學生的夫子,教貴女識字,這等天大的好事憑什麼落在他頭上?
還得鐘語芙這樣子的美人親眼?95
眾儒生,士子,舉人,白丁豔羨而又嫉妒的看向蔣寒。
這種淩駕於所有士子之上,被眾人關注的滋味太多美妙。
蔣寒大喜,隻恨自己剛剛沒有多多替鐘語芙美言,笑的諂媚而討好,“女官放心,小生定然全力以赴。”
鐘語芙:“那會試那日,本官恭候大駕。”
直到鐘語芙出了鴻文館的門子,眾儒細品了鐘語芙的話,才回過神。
是啊,女子雖說入學,卻也隻是識文斷字,自是和他們高中入朝做官不能比。
娶回家,紅袖添香,倒也彆有一番滋味。
於是,從蔣寒起頭,大讚,鐘家大姑娘知書達理,溫柔賢淑,興辦女學,實乃當事創舉。
嗬--書生這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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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鴻文館出來,鐘語芙並未選擇做馬車,亦沒有帶冪蘺,而是選擇騎馬。
蔣寒甚至親自將鐘語芙恭送上馬,見她雖是弱質纖薄身姿,卻能利落的踩著馬鐙翻身上馬,動作行雲流水,甚至勝過一般文弱書生,大讚,“女官巾幗不讓須眉。”
“士子謬讚,”鐘語芙微微頷首,“士子請回,本姑娘回俯了。”
蔣涵直在原地目送鐘語芙的身型消失不見,出了蔣寒的視線,鐘語芙麵上哪還有一分笑容?
她拉起左邊裙鋸,直接撕了最邊緣的暗影紗,隻因這裡剛剛邁過門檻之時,被風吹起,撞到了被風吹起的蔣寒直裰一角。
這種人品也想入女學做夫子。
---也配!
鐘語芙慢悠悠打著馬從上京最繁華的夜市而過。
這裡是上京男子醉生夢死的溫柔鄉,夜似是不落幕。
幽浮的暗夜中,這裡燈火林立,青樓,食肆,茶館,酒肆,緋衣錦袍的男子絡繹不絕,穿梭其中,狂狼得意的笑聲和著酒香,絲竹之音,綿綿疊疊傳過來。
鐘語芙握緊了韁繩,而她,隻是這個時辰未歸,未帶冪蘺,這些人落過來的目光便是一副她不是好人的樣子。
總有一天,她要叫所有女子都能和這些男子一樣,自由的穿梭在這裡。
韓以驍帶著一對騎兵,遠遠的,便看到鐘語芙打著馬迎麵而來。
她就曳地雲影紗軟蘿裙擺如一朵盛開的巨大鮮花開++在馬背上,兩側燈海照耀下,閃著晃人眼的光。
況那張臉,引的兩邊鋪子上,整條街的男子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這些目光太炙熱,韓以驍是男子,自然知道這些男子想的是什麼,他心裡很不舒服。
心裡無端聲出一股子火氣。
見鐘語芙似是沒看見他,沒有收住馬速的意思,他拽了韁繩,攔住她的馬。
忽然被韓以驍攔住,鐘語芙很不高興。
清冷的目光乜過來,“何事?”
韓以驍卻是先擺手,後麵騎兵親衛識趣的後退一些。
隻見韓以驍什麼話也沒說,下了馬,進了一家店。
再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頂冪蘺。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使力的,冪蘺在他手中轉了一圈,便蓋到了鐘語芙頭上。
與此同時,他壓低聲音,用隻有鐘語芙能聽見的聲音道:“父親一生清明,鐘大姑娘還是多多修修德言容功,莫要給父親抹黑,做個稱職的塚婦才是。”
他麵色微冷,頭微微朝後轉了一點弧度,“十二十三出列,護送鐘大姑娘回俯再趕來汴州。”
鐘語芙摘了冪蘺,亦冷冷掃向韓以驍,“本姑娘的事就不勞世子操心了,本姑娘看,需要好好學規矩的是世子你。”
“本姑娘以後好歹是你嫡母,不是你一個繼子可以議論的。”
韓以驍麵色漲的通紅。
恰好,鐘語芙看見韓景譽從另一邊打馬而來,捏著冪蘺揮手,嬌嬌喊出聲,“侯爺。”
韓景譽正關注著百姓對興辦女學的反應,著了尋常墨袍暗訪,沒想到會遇見鐘語芙。
他打了馬過來,“怎麼在這?”
“逛逛這上京的夜市,”鐘語芙轉動手中的冪蘺,“侯爺我可以不戴這個嗎?”
韓景譽接過她手中冪蘺遞給身後的下屬,“夜裡視線本就昏暗,帶這個摔了怎麼辦?”他細長的眼尾裡帶了寵溺的笑,“想逛什麼?我帶你。”
目光終於分了一下給韓以驍,神色嚴肅,“軍務要緊,停這做什麼。”
韓以驍唇瓣瑉成直線,“是,父親。”
他勒了韁繩,馬轉了方向,從鐘語芙身邊打馬而過。
跑了幾步,回頭,燈火闌珊處,鐘語芙已經下了馬,挑了一盞兔子燈籠提在手中。
頭微微仰著,帶著笑,韓景譽亦微微垂下頭,亦笑看著她。
桑皮紙暈出一片朦朧火光,映出倆人半明半暗的側顏。
韓以驍心口沒來由的泛空,轉了臉。
那馬跑的飛起,消弭在幽浮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