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她們就急了,她們這十七個人,都是這批女子學院裡頭年紀稍長的一些,離議親的年齡不遠,和要是在天子和朝臣手中一過,若是被評為心思惡毒,哪個世家大族還敢要?
“山長,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山長,我們沒有要方夫子去死的意思。”
“山長,是嶽靈衣言語過激,和我們沒關係。”
其她的女學子們嗡嗡出聲希望能平複鐘語芙的怒氣,而嶽靈衣和三個剛剛說話最狠的三個女學生已經不安的看向閔柔公主,尋求幫助。
閔柔公主坐不住了,在老嬤嬤的攙扶下下馬車,人還未走進,遠遠朝鐘語芙伸手,牽她的手背,“山長,你彆生氣,依本公主看,靈衣她們也隻是為了學院的聲譽著想,畢竟方姑娘的確是失貞之人,留在學院恐遭天下人非議,隻是說話太過激,稍微給點教訓,小懲大誡就好了。”
鐘語芙甩了閔柔公主的手,“公主,學院的事是皇上親自命微臣辦理的,後宮不得乾政,公主還是彆乾涉微臣的決定的好。”
被甩了手,閔柔冷哼一聲,漫不經心絞著鮫綃玩,“山長,本公主也不是乾澀,隻是為你考慮罷了,所謂法不責眾,你若是真都這麼做,也不知這得多少女學生退學,萬一退光了,想再招回來就不太可能了。”
鐘語芙冷笑,她還真不怕這種威脅。
她翻身上,微微垂下頭,睥睨的視線,從這些女學子的麵上掃過,這個姿勢讓她極為有威壓。
“你們太讓我失望了,這世上,我們女子被各種規矩束縛著,我創辦這座學院,我希望的是我們女子能友愛互助,相互扶持,為了一點子蠅頭小利,張口便要置人於死地,你們和那些土匪無二,這樣的學生再多,本山長一個也不想教。”
她拉了拉韁繩,又朝閔柔公主看一眼,“公主真是點醒了,方姑娘是失貞,但是她這貞失的特彆,她是學院的夫子不僅不是汙點,反而應該是榮光,本山長現在就帶她進宮去討賞。”
鐘語芙朝方凝如伸手,將她拉到馬後背,兩人同騎上馬。
鐘語芙微微側頭,問方凝如,“你信我嗎?”
方凝如雙手抱住鐘語芙的腰,下巴搭到她肩上,紅唇輕勾,“鐘語芙,我這輩子隻活三個字,‘鐘語芙’。”
皮鞭狠狠抽在馬腹。
大馬朝空中嘶鳴一聲,馬前蹄越在空中,又落下,像離鉉的箭衝出去。
最後,鐘語芙轉了頸子朝閔柔公主看了一眼,做了一個唇形。
“公主,自求多福吧。”
閔柔公主瞳孔一縮,莫名打了一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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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玉佩,如見皇帝親臨,承恩門,太極門,午門,神武門,鐘語芙一路暢通無阻來到皇宮。
金殿之上,殿內362位京官手執笏板,官服官靴,整齊列在大殿兩旁。
九龍禦座上,天子一身明黃朝服,九爪金龍雙眼鋒利威嚴,爪尖鋒利。
唱禮太監尖細的嗓音響起,“太史寮大人殿外求見。”
隊伍最前頭,韓景譽眉頭輕輕蹙了一下,她又不用上朝,來這做什麼?
冕旒後頭天子的眼皮亦抬起來,正門外漢白丹碧處,鐘語芙手撐地,頭觸地,單薄的背繃的筆直。
“宣覲見。”
唱禮太監重複了一遍,鐘語芙撩起衣擺起身,走進大殿內,在殿中央停下,朝天子行跪拜大禮。
威嚴的聲音從禦座之上傳下來,“鐘大人,你今日闖金殿所謂何事?”
鐘語芙:“求陛下討賞的。”
韓景譽:“?”
“哦?”天子聲音裡帶了調侃的笑意,“說說看,你最近是立了什麼奇功,來找孤討賞?”
“聖上誤會了,”鐘語芙道:“不是我立功了,是學院裡的夫子方凝如立功了。”
“相信聖上已經聽聞昨日奉縣的禍事,事發之時,學院裡教授琴藝的方夫子正在燕山娘娘廟。”
“方凝如原本是蕭亦晗大人的未婚妻,因著婚期接近,蕭大人親母抱孫心切,每逢初一十五便帶方夫子去那邊求子,這是她的一片孝心,且事發之時,方夫子帶過的兩個身手了得的小廝是有保護她的能力的,隻是危難之時,她將這保命的屬下交給蕭夫人,這才使得蕭夫人不曾傷過一根頭發絲,而她自己卻被奸人所汙,丟了清白,且蕭夫人是安人,我朝以孝治天下,請問陛下。”
“方姑娘一介弱女,此番舉動,救了朝廷命婦,算不算立功?”
韓景譽眼裡有笑意滑過。
蕭亦晗的手卻是慢慢收緊,原來竟是這樣嗎?
心裡愧疚於甚,目光緊緊盯著方凝如的背影,似是要把她看穿。
天子道:“算。”
鐘語芙又道:“方夫子原本還有第二次機會逃脫,乃是為了折返回去,救通政司趙大人家的趙四姑娘,這可算是一功?”
通政司趙大人撩起下擺跪下,“皇上,這點微臣可以作證,四女兒昨日差點命喪歹人之手,卻是方姑娘將她從歹人手下救下。”
天子又道:“是。”
鐘語芙又道:“方夫子自知自己清白不在,未免蕭大人官聲受辱,未免家中姐妹受了連累,主動和蕭大人退了婚約,自請出族和母族斷絕關係,保全了所有人,請問皇上,這可算是立功?”
天子道:“是。”
鐘語芙:“這樣一個女子,既然沒有做錯了一件事,處處為她人著想,如今得到的是什麼?是清早,學院裡部分女學子聚集,不許她跨進學院半步,直言她會玷汙學院的名聲,是眾人異樣的眼光。”
“她失去的是父母,是丈夫,這世間沒有她一個容身之處,請問諸位大臣,皇上,天理何在?”
這--滿朝臣都給問住了。
天子道:“確實是沒有道理。”
鐘語芙手再次匍匐到地上,以額頭觸地,“既是有功,便該賞,請皇上對方夫子以重賞,讓她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身份,叫世人再不能汙她,輕她,慢她。”
蕭亦晗走出列隊,附和,“求皇上重賞。”
趙大人,“臣附議。”
韓景譽微微弓腰作揖,“臣建議,重賞。”
滿朝臣統一出聲,“臣附議。”
天子從龍坐上起身,目光落在跪的筆挺的方凝如背上,“傳朕旨意,方夫子方凝如,身為一介弱女子,卻有一顆仁心,屢次舍己救人,品性高潔,乃我大興女子之楷模。”
“朕特封為縣主,封號為安平,享食邑兩千,賜縣主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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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如。”蕭亦晗從金鑾殿匆匆追出來。
鐘語芙將方凝如拉到身後,雙目緊緊盯著蕭亦晗,“蕭大人,你知道凝如這一身禍事從何而來嗎?”
蕭亦晗眉頭皺起來,“鐘大人有話可直說。”
“今早學院裡的學子受的都是閔柔公主的煽動,”她唇邊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凝如這一身禍事,怕十有八九是你招來的這桃花,誓要將她撕的粉碎。”
蕭亦晗整個人愣住,“不,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鐘語芙道:“上次在相國寺,這次是娘娘廟,上次在明家閔柔公主要叫嬤嬤給凝如驗身子,這次叫那些學子叫凝如去死,否則就是沒風骨,她處處針對凝如。”
“說來真可笑,凝如是陪你阿娘去上香,小廝拚死護了她的周全,她卻一個慰問都沒有,帶頭自己跑了,毫無愧疚。”
“害凝如丟失清白的人竟然是因為看上了你,你又轉頭叫她由妻變妾,你蕭家當真對得起她。”
“蕭亦晗,但凡你還有點良知,就為凝如討回一份公道。”
蕭亦晗目光越過鐘語芙,目光落在方凝如的麵上,麵色蒼白,像是剛被狂風暴雨□□落入泥中的花瓣。
白雪染汙,美玉被毀--這一切,竟然都是他帶給她的嗎!
苦澀撐滿了心臟,一下下的抽疼。
他吸了吸龕動的鼻息,“凝如,我承諾你,必然叫欠你的人血債血償。”
“不,是千倍萬倍的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