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侯府世子,不過十六歲,已經在朝中領了要職,人長的芝蘭玉樹,這上京暗暗歡喜他的姑娘不再少數,漸漸都聽聞他入住了相國寺,不少姑娘借著上香的名義來各種偶遇,韓以驍對此十分厭煩,卻找不出好方法。
畢竟相國寺是國寺,他也不能封了寺廟的門,不允許人家來上香。
這日午後,蟬掩在山上翠綠的葉子中費力鳴叫。
他坐在摘窗邊小幾,翻看處理著公務邸抄。
佛門清淨,講究修心,自然不會配備冰之類的東西,韓以驍又是個講究規矩的,雖然沒有外人,也並不貪涼,仍就規規矩矩裡外都穿著長衫,肩背卻挺的筆直,如鬆如竹。
忽的,一陣刺耳的笛音掩在闡鳴聲中穿了過來。
工筆啪的沉浸筆洗,韓以驍凶冷的目光在齋窗外轉了一圈,心頭火氣更甚。
這些人有完沒完!
這都第幾回了,不是琴音就是笛音,或是托了沙彌贈送寫吃食的,更有那“偶遇”的,隨手掉了貼身用的鮫綃在他手邊的。
如今大楚的女子怎麼都跟那鐘語芙學的這般沒規矩,他想!
他氣憤的站起身,掀了衣擺朝笛音尋去。
果然,翠綠的羅漢鬆後頭,一女子坐在秋千上,嗚嗚吹著笛子。
對方是背對著她的,韓以驍看不見對方的臉。
他厭惡的皺皺眉頭,旁的女子好歹是真有幾把刷子,這位吹的這麼爛,差點沒要了他的命!
是怎麼有臉想來勾引他的?!
他近乎刻薄的出聲,“這位姑娘,拜托你回去照照鏡子,旁人吹的那就笛子,能引來翠鳥相和。你這殘破的笛音,怕是招來的隻能是鬼怪。吹成這般就彆出來丟人現眼了,好歹替旁人的耳朵考慮一下。”
秋千上的人,後背似是僵直了一下,回道:“這位公子可真是狗腦耗子多管閒事,我吹成什麼樣關你什麼事,不喜歡彆來聽,本姑娘也沒請你來聽。”
若是韓以驍仔細聽,大概能聽出來,這聲音似是捏著嗓子說的,好像刻意裝成,不想被他發現。
可惜韓以驍被嗆的腦瓜仁疼,心緒不佳,也就沒發現。
他冷笑一聲,“呦,變路數了!”
“你在這吹,不就是吹給本世子聽,想引本世子來的嗎?”
“本世子明確告訴你,你死了這條心吧,本世子對你沒興致。”
女子像是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再也忍不了了,豁的轉身,漂亮的杏眼冷冷盯著韓以驍。
“世子未免也太自信,驅驅世子罷了,本姑娘還真看不上。”
“本姑娘更想做你娘!”
這瞪圓的杏眼,下巴微微揚起半截,薄薄的眼皮垂下來,居高臨下看著他的,不是鐘語芙又是誰!
韓以驍那股無名火又蹭的躥到了頂點,腦子裡像是有一把火在燒,嗡嗡的。
他完全控製不住自己,幾乎是脫口而出的刺回去,“是啊,一個世子罷了,又怎麼能入鐘大姑娘的眼睛,一朝天子,權傾朝野的長寧侯,這樣的男子才能入的了你的眼。”
他故作輕蔑的視線在她身上流言,就想刺她,叫她生氣,“能叫不近女色的長寧侯動了凡心,天子言聽計從,想來定是床上的狐媚功夫了得,你這樣的女子,靈虛閣多的是,本世子當真不……”稀罕。
後頭的話還沒說完,啪一聲,鐘語芙甩起胳膊給了他一個巴掌。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韓以驍整個人愣住,不可置信的看向鐘語芙。
鐘語芙冷笑,“世子,本姑娘這巴掌就是告訴你,什麼是尊,什麼是卑。”
“君臣父子,母子,是為綱常。”
“我是長輩,再怎麼著也輪不到你一個晚輩來議論。”
“世子還是在這好好站上一個時辰,反省反省,省的以後再冒犯長輩。”
韓以驍食指狠狠嗯了嗯嘴角,擦出一點血跡,嘴巴勾到一邊,笑的邪魅,“你還沒當上我娘呢,等你當上了再來訓我不遲。”
他睥睨鐘語芙一眼,麵無表情的轉身。
轉了角,依稀聽見身後的對話。
“你怎麼不練了?不是說在信上和侯爺打賭,回來吹一隻完整的曲子給他聽嗎?”
“練啊,剛剛被隻野貓打斷了,現在繼續。”
韓以驍的眼睛更暗淡了,手緊緊握成拳。
回到禪房,韓忠見他麵皮繃的緊緊的,正想找了話題來說,冷不防,韓以驍彎腰直接掀了案幾,工筆,府抄散落一地,濃黑的墨汁四濺。
韓寶嚇的大氣不敢出,掀了衣擺跪到地上。
韓以驍冷冷的聲音從頭頂傳過來,“收拾東西,下山。”
這地方,一秒都不想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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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蔣毅抱著酒壇子,看到韓以驍嘴角微微腫了一塊,笑的曖昧,“你這嘴怎麼了?”
韓以驍拍了他的手,“沒什麼,不小心撞了一下罷了。”
“切,”蔣毅不甚在意的笑,“你告訴我,是那塊地上那跟樁子,能如此不長眼撞到世子你的嘴角?”
韓以驍沒回答,自顧自飲了一杯酒,蔣毅也不在意,也仰頭飲了一杯酒。
他已有三分醉意,抬手搭上韓以驍的肩膀,笑道,“兄弟,你這是被哪個美人給打的吧?”
韓以驍甩開他,嗤道:“胡說什麼。”
“我們自小一起長大,你還想瞞我,”蔣毅道:“從去年五月份開始你就不對勁,整個人就沒笑過,這一年多,你一直都不得勁,跟換了一個人是的。”
“朝事,你春風得意,克扣軍餉的案子辦了一連串貪官,多漂亮,聖上對你讚不絕口,你笑一下了嗎?”
“整天板著個臉,跟誰欠你錢似的,還經常看著什麼東西走神。”
他忽的湊近,笑,“上次喝酒的時候,你抱著盤子裡一朵裝飾的芙蓉花不撒手,跟寶貝是的揣在懷裡。”
“你跟我說說,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叫你這般惦記?能影響你這麼大,叫你跟換了一個人是的。”
“你醉了!”韓以驍漆黑的瞳孔裡浮著冰冷的光:“我不會心愛任何女子。”
“如果真有女子能這麼影響我,我隻會立刻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