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至少一裡無有人聲,沒有人看到這裡,太子的東西顯然不可能長時間放在外麵,稍後必須會有人過來收拾的,比如畫作,比如桌上這些未用過的茶點。
太子不餓,他餓啊。
太子不用,他可以吃啊!
收拾殘局的宮人不可能專門為這件事去問本人,說太子你茶水用了幾何,點心吃了多少盤,這事沒人知道,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
蘇懋摸了摸略扁的肚子,下決定的時間並沒有多久。
他當然知道東西不能亂吃,哪怕是太子宮裡,做給太子的吃食。但他的出現突如其來,不確定因素加門口命案一幕,太子不至於專門算計他,彆人算計太子麼……
被廢這麼久太子都沒事,怎麼可能偏巧今天因吃食出了意外?
而且這位要一路折騰近大結局的。
蘇懋想的很清楚,偷吃的也很迅速。
這個好吃!
點心一入口,蘇懋眼睛就是一亮,口感軟糯,桂花香氣馥鬱,甜度剛剛好,不膩,清爽適口,正合現在雨後之景,美的很!
再掀起另一盤小食,竟然是肉脯!
去除肥肉筋膜,單取瘦肉,精心醃製烘烤,色澤鮮豔棕紅,鹹香味濃,回味有甘,太好吃了!
蘇懋不但當場吃了不少,還將剩下的兜起來,放進衣服裡,當明天的早飯……
看著少年像個小倉鼠似的又吃又囤,鮑公公歎了口氣。
少年生的好看,吃東西時臉鼓鼓的樣子也令人憐愛,可先頭明明挺機靈,這會兒怎麼瞧著是個心大的?宮裡東西是能亂吃的麼,就不怕裡頭加了料?
這孩子到底是不是個聰明的?
擔心和過來收拾的人碰上,蘇懋速度非常快,掃光了桌上的點心,收拾了乾果肉脯,麻利離開。
他也沒敢走太遠,畢竟路不熟,奉和宮裡裡外外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危險感,探知不出更多,他便想以後繼續,反正天亮了還有命案要查,不怕沒機會。
他挑了個長亭角落窩著。
此處偏僻,長長蔓藤爬過廊柱,留下暗色光影,臥欄不濕,躺下後,抬頭就是一片月光。
一比之下,之前選的地方就不太好了,要真在那裡做窩,估計會被這場雨澆個透心涼,想想運氣其實也是不錯的,剛剛好摔了個跤,剛剛好遇到太子儀仗,剛剛好被叫進涼亭侍奉一會兒,剛剛好就躲過了這場雨……
雨落之後,水汽濕潤,星子寂寥,亭外枝葉扶疏,偶有水聲滴答,長夜不再燥熱,也並不冷,竟是一天之中最舒適愜意的時候。
蘇懋想著今天的命案。
夜裡光線不好,死者屍體隻是初檢,稍後還要進行仔細驗看才是,不知屍體被抬到了何處,稍後流程方不方便……
懸屍廢太子宮門,凶手怎麼想的?是挑釁還是羞辱,還是背後有不為人知的力量角逐?太子呢,他又是怎麼想的?有沒有計劃應對,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若太子真有瘋病,至少今天是沒發病的,沒發病的太子看起來坦率優雅,有君子之風……他會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麼?那麼自然的使喚他,又知不知道他是誰?
從被挑出來,按著洗澡更衣,到被送過來的這一路,蘇懋就被明裡暗裡點透——廢太子要養一個聽話的小貓。
小貓當然是指代,太子要養的當然是人,可今日看太子的樣子,沒有一絲淫邪之態,哪裡像縱情聲色之人?
蘇懋閉眼想了良久,都想不出這個人縱情的模樣。
真真假假,殺機四伏,他沒完成刺殺任務,未來還不知會麵臨怎樣困境,隻能走一步看一步,用心活著了……
鬥轉星移,抬頭明月處,霜色同,人不同,暗夜裡不知誰的身影在奔波籌謀,新的一日,便是新的戰場。
“……果然還有一具屍體!”
宮牆外,有人聲音晦澀:“還真叫姓蘇的說著了……”
……
蘇懋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時周身酸痛,‘公園’這種地方還是不適宜睡覺,他今日得想個辦法找到能睡覺的地方。
好在旁邊就是湖,雨下之後,水清透乾淨,洗漱不成問題,但一抹臉,蘇懋愣住了。
他這具身體不算太小,十七歲,就是骨架小,看起來比同齡人多了很多少年氣……這個年紀的男人是會長胡子的啊!他又沒有去勢,生理機能完備,一夜起來,胡茬怎麼可能不冒頭?
蘇懋用力想了一下,想不起前身是怎麼處理的,模模糊糊的畫麵中,好像是用絲線絞的?嘴裡叼一根線頭,兩隻手再各持一根線頭,利用三根線頭交錯的角度力量,往臉上那麼一彈……
疼就不說了,問題是他不會啊!
但這個樣子是萬萬不能見人的……
蘇懋突然想起了什麼,看向放在一邊的匕首。
匕首是太子賞的,光可鑒人,鋒利無比。
這個……好像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