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懋思考,是誰在針對他。
很快一個名字跳出腦海——徐昆雄。
此人為太子右副門正,色厲內荏,圓滑謹慎,有一定的手腕,看他不順眼,幾次在他麵前沒占到便宜,一直想扳回一城……可深入想了想,又覺不對。
今日這麼多摩擦,看起來小打小鬨,實則完結限製了他的行動自由,有裁製意味,需要很多人盯著他,準確的預判到他即將到哪裡去,要做什麼,迅速給出反應,徐昆雄有一定能量,但應該把控不了這麼大體量的行動。
他今天走過的地方,可並非都在奉和宮。
這麼大麵積,連閒話辱罵他都到處有人……會不會和案子有關?
蘇懋眉頭微蹙,死的兩個都是太監,凶手高高在上,又耀武揚威,昭顯出了力量感和壓製感,過去和未來,受害者不止一個,凶手不會停下,那下一個目標,莫非是……不聽話的自己?
擅自插手案件,短短時間內掌握了太多東西,對方不高興了?
那這人想給他一個什麼樣的死法?
蘇懋並沒有害怕,反而眼底迸發光芒,小虎牙都露出來了,這豈不是說……他查到了一些很要命的東西,讓對方忌憚了?
如今案件整體脈絡尚未不清晰,他拎不出凶手是誰,但凶手如果送上門來給他研究,豈不是助他破案?
要知道,凡發命案,凶手的行為昭顯了目的,而目的裡,藏著動機,隻要剖析的夠深,蛛絲馬跡夠多,就不怕抓不到!
一瞬間,他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拍拍屁股站起來,昂首挺胸,準備走向下一個戰場——不是一直盯著我,阻我吃喝讓我難受麼,來!
越過一道海棠門,差點和一個人兜頭撞上。
這人反應極快,腳步靈活的連退三步,避開了他。
從這個行為上看,就不是盯著他的那群人,這人不想惹事……蘇懋多看了他兩眼。
沒想到這人不止多看了自己兩眼,眼神中有頗多估量審視,很有意思。
蘇懋:“你認識我?”
對方怔了一瞬,唇角微提,有些意味深長:“看來蘇內侍對案子並未儘心啊。”
蘇懋仔細端詳對方長相,身材中等,體型偏瘦,衣服整潔,長眉細眼,膚色微白,正好對應小郡王信息紙裡對一個人的形容——孫守勤。
此人隸屬都知監,年十六,跟案件死者和嫌疑人的關係都很近。
他看著孫守勤:“你呢,就沒有什麼想說的?”
“人在做天在看,應該死的人,是會被收走的,”孫守勤安靜極了,“——不是我。”
蘇懋:“所有狡辯之人,都會這麼說。”
“沸沸揚揚鬨那麼大,蘇內侍心中不是已經有數了?”孫守勤垂眉,“有數了,便不必再問我,若還沒有數——我勸蘇內侍,離這件事遠一點,這些東西,不是你能過問的。”
隻是一個偶遇,孫守勤並未想停留,說完話便轉身離開。
蘇懋現在既不是官,品階也不高,沒權利留人問話,便隨他離開。
不過對方說的話很有意思,這事不是他能過問的……那誰能過問?小郡王撐腰都不夠看,得是怎樣的品階和權責才可以?
小郡王的消息裡說,雖都是十六歲,孫守勤和童榮可不一樣,他前程已定,即將轉崗西邊……
蘇懋腦子不停,轉著各種各樣的信息,腳也沒忘了繼續往前走,有門進門,路儘了轉向,有台階就抬腳,心不在焉的結果就是,沒看到路上有幾顆圓滾滾的小豆子,像是被誰不小心漏灑的,還未清理,他這一腳踩上去,自然腳底一滑,整個人往前撲——
“臥槽又來!”
正常來講,一般人腳下這麼趔趄,必然要伸手扶一扶旁邊,以期穩住身形,但蘇懋‘平地摔’經驗著實豐富,早就認命,連下意識的條件反射都在‘長久訓練’中變的與普通人不同,他的手,第一時間不是試圖站穩,而是儘可能的回彎,用手肘拄地,儘量緩衝摔倒時帶來的傷害。
畢竟法醫的手很重要,手肘麼,相對而言比較堅固,摔個跤而已,半個身高的高度,隻要不剛好撞上硬石刀尖什麼的,就不會出問題。
硬石刀尖……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他剛摔在地上,還沒感受哪裡疼不疼,一偏頭,就看到了木柱上的木刺。
木刺斜斜橫出來,像一把匕首,頂端如刃,像是剛從哪裡劈拆出來的,鋒利異常,想也知道手扶上去,或身體撞上去會是怎樣的結果!
還好他直接摔了……
地上的豆子,柱上的木刺,再往前看,天色已暗,蘇懋看不到更多,但很明顯,對方做的不止這些。
已經到謀殺的地步,這事就不能再繼續了。
蘇懋眼梢微眯,得想個法子……
靜了一會兒,他開始動。
他不再將所有注意力都分給腦子裡的命案,而是專注現在,腳下的路。
宮中的路,他並不熟,亂走肯定出錯,但走過的路他記得啊,比如往東北荒院方向……他可是知道,彆人都嫌這地方晦氣,不願意去,對方想必也難以施展,他自己倒沒關係,本來就準備夜裡歇在那裡的。
但去歸去,有些東西還是要試探一下的。
路行至一半,越來越安靜,他突然拐進不起眼的宮牆,大步往回退,抄了個近道,他倒是要看看,是誰在搞他!
一般情況下,幕後指揮會盯著戰鬥結果麼,他殺個回馬槍,沒準就能看到,看不到也沒關係,浪費幾步路而已。
蘇懋躲在暗處,很快就等到了……呃,太子?
玉冠烏發,劍眉星目,輕袍緩帶,逆天的身材比例大長腿,走動間除了矜貴氣勢,就是優雅風度,不是廢太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