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盯他?是殺人凶手,還想順帶殺了他?
怎麼可能!
太子要賜人死,隨便動個嘴不就行了,哪用得著這麼迂回,他隻是一個沒有名姓的小太監,太子卻是宮牆中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據說還有瘋病……
過於驚訝下,蘇懋沒注意腳下,不小心踩到一截枯枝,發出‘啪’的輕響。
完蛋!他要被逮住了!
然而太子卻並沒有理他,翩然行至,從他身前經過,雲紋衣角流水一般滑過,留下淡淡龍涎香餘味,沒有任何停頓,眼角都沒旁落一分,好像根本沒看到他。
蘇懋:……
是真沒看到,還是故意的?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那些宮人說的閒話。縱是廢太子,也是天上明月,世間貴玉,豈是賤命太監能肖想的?彆人甚至什麼都不用做,你就會思緒翻騰,患得患失,分析考量他每一個動作是什麼意思,每一個微小表情變化是什麼情緒,會不會給自己帶來危險……
肖想倒不至於,伴君如伴虎什麼意思,蘇懋今天是徹底體味到了。
他深吸一口氣,命令自己繃住了不動,思量太子為什麼來這裡,就見太子突然停住了。
太子還未說話,他身後的老太太抽了口氣,聲音都氣顫了:“何人安敢如此放肆,竟置赤霞紗在此!”
“既不想要命,何不成全?”
太子聲音慢條斯理,其內低沉韻味,比起亭子裡時的好聽,多了幾分冷寂與肅殺。
老太監應了聲是,右手兩指並起,往前一劃——
立刻有暗影過來,速度奇快,幾個起縱間,消失在宮牆,幾息之後再出現,拖來一具血淋淋的屍體。
“稟殿下,有惡賊欲行刺殺之事,身上死士印跡明確,現已伏法。”
太子看都沒看,抬腳往前走,老太監揮了揮手,叫人退下,低聲吩咐了句‘不可外泄’,就快步跟了上去。
蘇懋閉了閉眼。
赤霞紗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知道,但很明顯,這是引起太子忌諱之物,觀太子一行人表現,對這件事似乎很意外,也就是說,他們可能沒計劃走這裡,是因什麼變故,或者說……是有人故意引他們過來的。
故意引過來,用了死士,隻是讓太子生氣,無法追查源頭,雙方都沒有過多損失,那目的何在?
怎麼想,都是為了他。
太子不可惹,撞破他的秘密,豈有不死之說?
還好他躲的及時!
為什麼皇宮會出現死士,為什麼太子行為這麼肆無忌憚,皇宮難不成早就是個篩子,現在的皇上難不成這般不濟……他都沒時間想了,他隻在想,他竟讓對方這麼忌憚麼!
這是警告,是示威,甚至是挑釁——
你不是想抓我嗎,來啊,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有沒有這個膽子,有沒有這個命!
蘇懋突然覺得這路好長啊,東北荒院太遠,睡覺停屍間他不怕,他早慣了,但這路太長,腿太酸,好像走不動了。
“啪——”
恰在此時,突然落了個小紙團在手邊,他打開一看,迅速跳起,警惕的查看四周,高牆,但什麼都沒有。
紙條上三個大字觸目驚心:殺太子。
故意在這個時間給他,什麼意思?是不是有‘你有機會,知道什麼時候最方便動手’的提醒和威脅?
夜風拂過,蘇懋難得後背發涼,打了個冷戰。
他如今覺得,在他周圍監視的人無孔不入,除了凶手,還有掌握著他秘密的背後之人,誰是案件凶手,誰又是掌握著他秘密,試圖操控他的人,這二者有沒有關係?
這些人的耳目遍布整個宮城,許是路過灑掃值守的低階宮人,許是白天打過招呼看起來很親切的管事,許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或許他們本人,就混在這些人中間。
誰在皇宮大內狩獵,誰在玩殺人遊戲……
手指捏拳,突然碰觸到硬物,是荷包裡,小郡王塞過來的點心。
蘇懋眼神微直。
小郡王……在這個案子裡,就全然沒嫌疑麼?仔細想想看當時的位置,小郡王的地位特權,好像也不是做不到……
他為什麼非要卷進來,跟著查案,僅僅是因為興趣?還是紈絝的表象下,隱藏了很多東西?
蘇懋腦子有點亂,一時忍不住分析嫌疑人,一時又想死命案,死者的死亡方式,凶手的行為特點,似乎包含了壓製,權力顯象,甚至是馴化,怎麼有點像那種圈層習慣……
他知道這個時間不適合多思多想,一下子發生的事太多,情緒變化早就影響了他的思維能力,可他忍不住。
腦中思考還未有結果,耳邊卻聽到了有人朝這邊走的聲響。
夜色已暗,在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安全的情況下,當然是——跑!
這一跑,蘇懋確定了,新過來的這個果然是衝著他來的,他往哪跑,這人就往哪跑,危險了!
這麼危險的時候,他竟然撞上了太子的路,不知為何,太子身邊的老太監不在,也沒看到暗影護衛,他就一個人在前麵大剌剌走著,還穿著月白色的袍衫,那叫一個顯眼!
回頭看看追過來的人,很好,剛好是拐彎位置,對方視野遮掩,看不到,蘇懋狠狠跑了兩步,用力把太子推向一邊的灌木叢——
“你躲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