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玉成:“你到京城所謂何事?”
“賺錢嘍,”寧娘子朝宮殿的方向努努嘴,“五公主不難伺候,給的錢還多。”
薑玉成看向蘇懋,快速眨了下右眼,那意思,還要繼續問麼?
蘇懋想,寧娘在宮中,宮中有太子,左右人都跑不了,倒是沒必要玩不打草驚蛇那一套,遂點了點頭。
薑玉成這下就來勁了,你要允了,我可就不裝了!
“這皇宮,真是你第一次來?”
“您的意思是……”寧娘子似乎有些不明白。
薑玉成冷笑一聲:“寧娘子還要裝麼?有些東西我們已經查到了,再瞞就沒意思了,”他微微傾身,壓低聲音,用自以為很殘忍的語氣說了句,“直說吧,小騙子。”
寧娘子迅速抬頭,看著薑玉成的眼睛。
薑玉成也不廢話,從腰間荷包裡掏出一枚小玉扣,玉扣質地不怎麼好,也不怎麼值錢,但很被佩戴的人珍惜,大概經常握在手裡把玩,油潤光亮,看起來很有些可人。
這種小東西,沒有特殊標記,不認識的人就是不認識,認識的,一眼能瞧出來。
——這是薑玉成從那個團夥裡,不到十歲的小男孩身上搶下來的東西。
果然,寧娘子臉色就變了。
她大大方方承認:“不錯,我來皇宮,的確有目的。”
薑玉成一凜:“什麼目的?”
“來報仇嘍,”寧娘子朝著薑玉成笑,放棄裝膽小,她眼角眉梢有了不一樣的嫵媚,迷人又危險,“你都查到外麵的事了,當也知道,我和安恪侯府的庶子單君陽有仇?我想辦法進宮來,就是為了攪了他的駙馬夢。”
竟,竟然挑明了!
薑玉成有點控製不住現場,轉頭看向蘇懋,快,該你上了!這女人好像有點凶誒!
蘇懋:“什麼仇?”
寧娘子微微一笑:“兩位可知,曾經的巨賈李家,丟了份西域商圖?”
案子查到這裡,蘇懋再聽到這四個字,已經不如最初那般驚訝:“寧娘子知道它的去處?”
“宮裡既然已經查到了,我再瞞也沒什麼意思。”
寧娘子神情平靜,無悲無喜,隻挺直的腰背,流露了些情緒:“李家專門走西域,做來去帶財的生意,此商圖秘密,有且隻有一張,代代李家家主才能傳承,不過這李家運氣不好,富了好幾代,一朝家主意外,整個家都散了,商圖也丟了,坊間並不知道這張圖去了何處,有沒有人知曉,但慢慢的傳出來,這商圖,被薛將軍,就是那個有名的女將軍薛問歌查獲了。”
“就算這東西最後著落在了薛家,跟跟我姓寧的有什麼關係,這東西竟所有人都搶著要,江南商場,京城貴圈,據說還有宮裡的人,嗬……”
寧娘子冷笑一聲:“薛家沒了,還是為護持我國疆土死的,這些人不領情也就算了,將薛家上下查了個底掉,比如這安恪侯府單家,為了一點線索,簡直不擇手段,薛家沒人了,查不到,找不著,就查跟薛家走的近的,我寧家小門小戶,我同我父母一家三口,因曾受過薛家恩,有過來往,在薛將軍身死消息傳回京城,薛夫人吐身身亡時,曾幫忙張羅,治過喪,就被盯住了。”
“要說誰家手段,都不如安恪侯家這手段,誰家決心,都比不過他家決心,你猜他們為了籠住我家,拿出了什麼好東西?”
“他家庶子,也就是單君陽的婚事。說是侯府看中了我,要同我訂親,當時他們沒提商圖這件事,大概是想事成後更好謀,都是一家人了不是?我父母受寵若驚,雖然覺得有些突然,卻不覺得我配不上侯府,在他們眼裡,我就是最好的。”
“可我覺得不對勁,那個單君陽看我的眼神很不對,安恪侯也非常著急將這件事做實,我父母卻覺得婚嫁大事自當慎重,要一步步慢慢來,侯府等不了,他們隻是占了個線索先機,彆人沒準很快就能打聽到了,單君陽也著急,這是他一個庶子為家效力的時候,而且娶不娶我,喜不喜歡我都不要緊,男子家中,什麼少得了,自己的女人也少不了,回頭納個喜歡的便是,他便尾隨於我,準備強行汙了我的名節……”
“你說說,他那時才多大,毛都沒長齊呢,就敢使這樣的手段,長大了還得了?”
寧娘子話音緩緩,笑也緩緩:“但我不是那樣逆來順受的人,父母也沒那麼教過,女孩子怎麼了,受了欺負為什麼要瞞著遮著擋著,做錯的是對方,又不是我!我逃走了,立刻將這件事告知父母,父母也覺得不對勁,侯府惹不起,便帶著我逃命,可安恪侯府哪肯放過我們,一路追截,我父母折在了半路……我豈能不恨!”
“可惜我那時年紀小,做不了太多,隻能聽著父母最後的囑托,扮成男裝,吃了很多苦,才勉強活下來,好在我雖得父母寵愛,在家中卻未曾嬌養,父母教了我很多本事,隻要沉下來練習,過活不成問題。”
“可憑什麼我被人欺負,受了苦,就得憋著,藏著,那些欺負彆人的人卻可以大剌剌走在陽光下,享受著富貴?”
寧娘子冷笑:“我同家人何其無辜,既然你們非得要汙蔑我,那我便把它找出來,做實嘍。”
蘇懋看著她:“遂你這麼多年來的經曆,便是一刻不曾鬆懈的尋找。”
所以做了那麼多事,編了那麼多身份,去了那麼多人家中,她的確賺了錢,但更多的目的,恐怕是打聽消息——打聽西域商圖。
寧娘子:“是。”
蘇懋:“來宮中也是。”
寧娘子笑意更深:“他單君陽兄弟倆可以進來招搖撞騙,為什麼我不行?”
蘇懋再次提起檀盛:“遂你和檀二爺——”
“也沒什麼好瞞的,”寧娘子道,“如你們所料,我的確認識這位檀二爺,當年他在江南,我曾與他有過幾麵之緣,我最初東躲西藏,日子過不下去,到處行騙,他還阻止我來著,就像彆人誇讚的那樣,有君子之風,總是壞我的事,可高高在上的君子,怎知市井百姓活的艱難?”
“夏蟲不可語冰,冰也沒話和夏蟲講,我是騙子,他是君子,我同他算不上矛盾,也未曾有什麼恩仇,但他看我不爽,我看到他更不爽,我就跑了,不在他老家那塊地盤混。”
寧娘子微笑:“此次在宮中遇到他,我也很意外,他果然和以前一樣,臉黑黑的阻止我,好像我從來不會乾一件好事似的,當然他想的也沒錯,我的確沒乾什麼好事。”
“之前不說,不過不想讓人知道我的過往,但也僅此而已,我同他,並無更多來往。”
蘇懋:“我觀他態度,似乎不想尚公主。”
寧娘子微笑,全然不在意:“那是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