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所有視線集到了寧娘子身上。
寧娘子淡淡一笑:“不錯,就是我有意,引孩子們過去玩,勾出了這件事,讓兩個人的骸骨被發現,讓你們這些肮臟的心思現於人前——我就是故意的,但我為什麼,要是誰的人?”
她視線掃過單君卓,單君陽:“我是來報仇的,我就是要讓你們知道,做錯了事,一定要付出代價,以為彆人是鬥升小民,隨便欺負彆人也不敢說話?以為事過境遷,一切就都算了?”
“不,算不了,那些寸步難行,碾落成泥的日子,你們也得過!”
寧娘子素指一翻,從袖中撕下一片布帛:“妾身有證據,要在此舉報安恪侯府魚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不顧朝廷明令,逼殺誘騙良民家產,官商勾結,貪汙受賄,營結私利,如此無恥之徒,怎堪配先帝禦賜匾額,怎配百姓仰望,拱手稱一聲侯爺!”
“快呈上來呈上來!”
薑玉成仔細一看,可太開心了,這位寧娘子能乾的很,連證據都給他們找齊了,人證口供物證,皆記錄在上,都不用他們再細查!
“來來都看看都看看——”
小郡王不但自己看,還將布帛遞給了蘇懋,示意他掃一眼,也讓所有皇子都看看。
等眾人看一會兒,反應一會兒,他笑眯眯從桌上拍出一份卷宗:“大家猜怎麼著?這些東西,本郡王也查到了一份哦。”
因為時間上慢了麼,他查到的東西不算多,比不上寧娘子,但他渠道不同啊,查出來的東西正好和寧娘子的互補,一添一加,不管單君卓再怎麼努力,這安恪侯府,都保不住了。
薑玉成繃起了臉:“今日咱們破七年前舊案,兩具骸骨,屠路是太監,呂梅芝是宮女,都是下人,命賤,可以大事化小,外頭正經的百姓良民,總不能不算回事吧!”
“不……不可能……”
單君卓臉色慘白,腳步踉蹌著後退了一步,完全不相信,事情竟然到了這一步。
薑玉成才不睬他,轉頭看著皇子一側:“大表兄可有什麼叮囑?四表兄呢,可有什麼想法?”
問大皇子,純粹是順便,誰叫他坐在第一個位置,平日又最喜歡出頭呢?問四皇子,可就是應當應分的事了,畢竟這安恪侯府,可是四皇子的人。
大皇子幸災樂禍:“我覺得表弟說的很對,江山社稷,以民為先,無論到什麼時候,坑害百姓之事,都必須得嚴查,就算到了父皇麵前,也是這個說法。”
四皇子暗恨單君卓不給力,然而事到如今,也沒彆的法子,隻能壯士斷腕:“大哥說的對,表弟今日既挑了責任,不如一應到底,秉公處理就是,四皇兄及長信宮上下,絕不挑理。”
此時不但單君卓,單君陽也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上前狠狠踹了單君卓一腳:“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單君卓不查,直接被踹倒了,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覆水難收,不可能再更改,他半趴在地上,沒有起來,竟然低低笑了,笑的癲狂又絕望。
“放肆!”
薑玉成拍了桌子:“諸位皇子表兄麵前,哪有你們吵鬨的份!來人,給小爺按住他們!”
很快有孔武有力的太監衝進來,兄弟二人分彆按住。
但事情到了現在,並沒有完。
蘇懋往前一步,看著麵色平靜的寧娘子:“你閨名寧淩雪,其實你不姓寧,而是姓薛吧?你是薛家後人,應該管那位埋骨邊關戰場的女將軍薛問歌,叫一聲姑母?藏在京城那個幫你辦事的小男孩,也不是什麼同夥,他是你弟弟,對麼?”
此話一出,滿殿寂靜。
不但皇子們臉色變了,寧娘子也沒繃住,檀盛自也看到了,眸底有肉眼可見的擔憂。
寧娘子閉了閉眼,聲音喃喃:“沒想到連這個你們都查到了……”
彆人已經叫破了她的身份,想必不是沒有證據,她乾脆笑了笑,直接說了:“不錯,我不姓寧,我姓薛,原名薛淩寧,薛問歌是我小姑姑閨名。”
“身份一事,我騙了你們,但寧家人遭遇卻不假,他們一家的確在我們一家險而又險的退出京城後,被安恪侯府針對,也的確慌張逃命,但女兒並沒有逃出來,而是和父母一起,折在了路上。”
薛淩寧眸底微紅:“寧家本是軍戶,祖孫三代都受過薛家的恩,卻不應該這樣還,他們人善,不應該被這樣折辱,我們……我們那時日子過得艱難,並不知他們遭遇,知道以後已經來不及,且那時我們也自身難保,我的行蹤已經被漏了出去,沒辦法,我便頂了寧家妹妹的名字,這麼多年才扛了過來。”
“我父親是薛家長子,常年在外征戰,我母親身體不好,沒能再給我生個弟弟,二叔因二嬸守孝耽誤了,成親很晚,雖我給生了個堂弟,弟弟卻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小時候就跟著我們流連失所,天涯亡命……小姑姑是我們家裡人中脾氣最好的,最漂亮的,隻她會那般耐心的哄我,教我女孩子家的事,待我最是溫柔,可外敵侵犯,她在家總共也沒呆幾年,就一去不回……”
“小姑姑死訊傳回京,祖母白日吐血,直接就去了,之後家裡就受到了莫名其妙的針對,家裡男人們都犧牲在了戰場,我們幾個婦孺難以支撐,就算靠舊部幫著逃開了京城,後麵的路也走得很艱難,根本沒有立足之地,不得不改名換姓,悄悄隱入百姓堆裡,隻希望能活下去。”
薛淩寧緩緩呼了口氣:“薛家的家財不能再用,不管動用什麼,都會被彆人發現,我們隻能自食其力,沒有過活的生計,娘和嬸嬸又病了,弟弟還小,我便開始了騙人,嘗過太多世間冷暖,也被人白眼嫌棄……”
說到這裡,他似乎有些忍不住,瞪了譚盛一眼。
檀盛無奈,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我早同你說過,你並非孤身一人,抬眼看看,有人會給你依靠,天下是有公理可講,也有人不畏事的,我從不曾阻止過你。”
薛淩寧甩開了他的手,眼圈更紅:“你是沒阻止我,可還不是瞧不起我!我隻是借個門廊避雨,你都能碎碎念那麼一大堆,看起來給了我很多溫暖,轉頭卻同我說,下次再見麵,不要再騙人了,你明明就是——”
“因為你並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