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蕊淺笑,大大方方:“她們同自家男人過日子,怎叫勾引呢?奴家自知身份,不是同夫人小姐們同坐並肩之人,並不會癡纏,在外麵也會裝作同她們不認識……女人比男人有良心多了,男人們得了奴家伺候,未必會記著,女人們受了奴家好意,不敢在外麵說認識奴家,但奴家若有什麼難處正好讓她們瞧見了,而她們也方便,是願意搭把手的。”
美人蹙眉,風情淺藏,端的是我見猶憐。
薑玉成:……
蘇懋:“你教了彆人後宅裡的正妻,也教了小妾?”
勾蕊垂睫:“我隻不過是想讓姐妹們日子過得好些。”
蘇懋停了片刻,又道:“不怕她們反過頭來聯手對付你?”
薑玉成感覺蘇懋這個停頓有些生硬,轉出來的新問題也是,但對這個新問題也很好奇,直覺地忽視了這點生硬:“對啊,你就不怕你的客人少了?”
勾蕊便笑了:“奴家這裡少一兩個客人有什麼打緊,京城男人這麼多,奴家掙誰的銀子不是掙?可若有那麼一兩個姐妹,能因奴家之勸拴住了家裡男人,自此順順當當,鸞鳳和鳴,開枝散葉,日子能過得更好,奴家便也能跟著開心。”
氣氛都到這了,薑玉成覺得自己很該誇一聲偉大,風塵女也有高尚之人,可不是為何,他心裡隱隱有些彆扭,這讚美之話便誇不出來,認真想一想,又不知道彆扭在哪裡,整個人的表情就有些卡住,不那麼自然。
蘇懋卻明顯的感覺到了不舒服的點,不一樣的馴化和社會規訓方向,不過是一套新的語境玩法,往女人身上加的新一套枷鎖。
“這些話,你可曾說給過任夫人聽?”
“任夫人?”勾蕊淺聲道,“若您問的是禮部員外郎任永的妻子,奴家卻是同她見過麵,也說過幾句話,但隻是街上偶遇,並無太深交情,彆人會不會把奴家的話放在心上,又會不會照著做,奴家就不知道了……”
又問了幾個問題,三人告辭,離開了醉香樓。
薑玉成撓了撓腮:“我感覺這個人有些不對勁,又說不出來……蘇小懋你覺得呢?”
雖然太子表兄一直沒說話,看起來雲淡風輕,胸有成竹,他也不敢問,隻能轉向小夥伴。
蘇懋:“你覺得她是個怎樣的人?”
“聰明,看人很細致,世情也通透,日日接客,對京城貴圈如數家珍,看起來很上進,但好像又不是那麼上進,她教內這宅婦人搶男人誒……”薑玉成摸著下巴,“這樣的青樓頭牌,不應該把男人玩弄於鼓掌,治的男人們服服帖帖,引的女人們嫉妒恨罵,一路壞到底麼?”
這勾蕊不像沒心眼的人,應該可以做到啊。
蘇懋:“雖我不知她具體目的是什麼,但她的行為,可不像幫人那麼簡單。”
他把自己的猜想說了一遍。
薑玉成嘶了一聲:“以話術馴化更多女子,讓這些人聚集在自己身邊?這是想要什麼大名聲,還是為以後轉路子做準備?”
“……不知。”
蘇懋看不透勾蕊真正目的,隻覺得她用心不純,腦中似乎有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但沒有抓住。
“而今線索所獲不多,有疑很正常,”太子穩步前行,“繼續往前,去問問任永夫人於氏吧。”
反正出宮了一趟,不如一起辦了,蘇懋收拾情緒,跟著往前:“好。”
薑玉成:……
不是,等等,你倆彆擅自行動,走的這麼快啊!忘了還有一個我麼!你們的小郡王還在這裡呢!
小郡王不受重視,小郡王隻能捯著腿追。
……
三人到任家時,於氏已經接到了信,在正廳等待。
行了禮,上了茶後,她也並未過多寒暄:“外子近來忙碌,不瞞三位,在他出事前,妾身已經有十多日未見過他了,也不知能不能幫上忙。”
蘇懋:“任大人公務這般繁忙?”
“好像也沒有……”於氏眼皮顫了顫,握緊了手中帕子,“他便是回了家,也隻在外院,飯在書房用,睡也睡在書房,都不會想見妾身一麵,不回家就更是,妾身都不知道在哪裡找他,根本不知他行蹤,不知他在做什麼。”
薑玉成稀奇:“你不是同醉香樓勾蕊學了怎麼對付男人?為何丈夫仍對你不上心,是那些招數沒用?”
於氏眼神微閃,頭垂的更深:“妾身感謝勾蕊姑娘提點,也知那樣做應該能留住夫君一時半刻,可妾身……妾身自幼長在深閨,家中教養實在同那些背道而馳,勾蕊姑娘的那些技巧,妾身委實堅持不下去……”
薑玉成就有些尷尬了,這是個要臉的,那他剛才那麼問話,就有些輕挑了。
“你丈夫平時都與誰多有來往?”蘇懋接過薑玉成話茬,又問,“戶部侍郎畢爭庭屍體被發現,和你丈夫在同一日,他們可有什麼交集?”
於氏咬唇:“應……應該沒有?外麵的事,妾身並不太清楚,但平時家中與畢家並無拜帖來往,也未串過門。”
房間一時陷入安靜。
太子突然問:“家中近來可是遇了事,銀錢不豐?”
蘇懋一怔,環視了下四周,的確有些樸素,但一般廳堂用來招待客人,都會稍稍有些空闊,太子是看到了什麼……正想著,他目光一頓,注意到了一個角落。
按理說左右對稱,左邊的花瓶高大華美,右邊空無一物,地上卻有東西挪動過,未被挪進來補充的痕跡。
於氏耳根有些紅:“夫君做生意……賠了些銀子,一時不湊手,叫幾位見笑了。”
蘇懋經太子這麼一問,注意力稍有轉移,視線落到了門外,看到了引他們進來,現下正守在門外的管家。
“你家管家受了傷?”
露出來的手背上有淺淺傷痕,蘇懋進大門時就看到了,但這種小傷一般並不緊要,尋常人偶爾也會因為意外受些傷,這裡所有人都經歸問山和薑玉成雙重排查過,這管家顯然有明確不在場證明,並不在嫌疑人範圍內,他起初並沒有在意,現在想想,可能有原由。
於氏淺歎:“前幾天家裡出事著急,管家不小心摔了一下。”
“出事,著急?”
這兩個詞碰到一起,明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於氏趕緊道:“跟夫君的死沒關係,是在夫君死之前,家裡不是銀錢不湊手麼,妾身想讓管家去尋夫君,他也是著急,出門時摔了一下,掛到門邊,就擦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