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並不知道蘇懋的秘密,隻知道現在馮嬪身上壓力很大,除了皇上,還有太後,章皇貴妃,甚至太子的問訊壓迫,他無法像以前一樣時時請安,守護在側,擔心馮嬪應對不好。
他自己這邊也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總有一種被窺探感,可仔細回視,又似乎沒有,他感覺到了危機,又把不準。
遂不管他還是馮嬪,都需要一個時間調整,打亂對方的節奏,讓事情慢一點,讓形勢緩一點,好方便自己看清楚,準備好應對。
心中想好計策,他招手叫來心腹,如此這般的叮囑了幾句,就讓他們下去做事了。
很快,不知道從哪開始,開始有流言傳出來,說蘇懋其實不是太監,是混進宮裡的刺客,有些人專門培養,用來行刺的死士,本領奇高,不然怎麼那麼多人前赴後繼送到奉和宮,所有人都死了,就他活著,還成功的迷惑到了太子,短短時間當上了東廠廠公?
什麼,你不信?你品,你細品。
太子是什麼樣的人物?不提彆的,隻說於女色一事,他不娶妃,不納人,多少年下來,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早些年可以說時局動蕩,戰勢影響,後來呢,外頭不是沒給他送過人,明裡的,暗裡的,有心思的,沒心思的,多少相貌周正的女子男子送進奉和宮,俱都沉沙折戟,性命都丟了,被他親手斬殺,憑什麼姓蘇的例外,走到哪帶到哪,恩寵有加,不得是姓蘇的有本事,極擅勾引挑逗之事?
這皇城裡頭,哪個太監不是從學規矩,熬資曆開始,一點點上進,升品,誰能短短不到半年連跳數階?你說蘇懋有真本事,這我信,大家所有人也都看得到,他驗屍推案的確有一手,可皇宮裡頭,哪來的那麼多案子,往常死了人,可有這般大費周章過?要說沒人從中操作推動,你信麼?
還有太子的變化,半年前他是什麼樣子,現在是什麼樣子?之前早就被人忘到腦後,無人關切,甚至想不起來的奉和宮,什麼時候開始卷土重來,風頭更勝了呢?沒錯,就是從蘇懋出現開始!
這個小太監可了不得,不但勾住了太子,悄無聲息開展晉升之路,還哄的太子為他周旋,小心嗬護,必定是有所圖謀啊,至於他圖謀的是什麼,大家仔細想想,最近都發生了什麼事?
那當然是四皇子之死!沒準這事就是他乾的,現在還承接了案子,是想乾什麼?
各種留言裡編的天花亂墜,再加上傳話者自己的藝術加工,最後的發展方向簡直匪夷所思,但就是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才會更容易招來大多數人視線,引得上位者不得不重視,不信,也得查一查不是?
查不出來也沒什麼關係,太子沒有多少損失也無礙,六皇子要的隻是個時間差,而且最後結果於他來說沒什麼收益,誰也不會查到他身上不是?
何樂而不為?
接下來果然,人們反應迅速。
首先是太後這邊,人是她力主升遷的,還真真實實的救了她,不管她信不信,感覺這些事例有幾分真幾分假,都得派人來看一看,得個反饋——
“讓人去瞧瞧那孩子,人還傷著,彆嚇著了。”
至於這怎麼瞧,想要瞧出什麼來,外人不得而知。
接著是皇上這邊,本就對太子一直忌憚,現在蹦出這種機會,怎會不重視——
“通知殿前司,加強護衛力度,整肅冬獵風氣,亂傳謠言者,依法處置,禍亂人心者,不可容情。”
至於保護誰,防著誰,保護之名下藏著怎樣的目的,見仁見智。
章皇貴妃怒火中燒:“我兒……莫非是因此枉死!”
她微垂眉,眯了眼梢,理了理袖子,揮退了帳中所有人,說是想靜一靜,給已逝的四皇子燒柱香。
皇子們也個個坐不住了,不僅皇子,二皇子都拖著病體,準備出來看看熱鬨……
也不知道太子這回會不會倒?
唯有馮嬪,反應與所有人不同,聽到所有人都在動,唯六皇子從容不迫,連問都沒問一聲,就明白了。
“蠢死了!誰給他出的主意!”
……
一時間,所有人行動起來,連空氣中的味道都透著緊繃。
“怎麼回事?”
薑玉成左看看右轉轉,發現身邊經過的人腳步都比尋常略快,精神頭也有些不一樣,很不理解:“這是出了什麼事了?”
正好有兵士快速朝太子走來,附耳輕語,太子臉色立刻就變了:“不好!”
放下眼前的事就往回走。
薑玉成很少見他這個樣子,難得反應神速,腦子裡的弦也跟著繃緊了:“莫不是蘇小懋出事了?”
誰敢!好大的膽子!
太子急的已經開始運輕功:“我先走一步!”
薑玉成哪敢攔,拎著袍角就跟著跑,後邊護衛追了過來:“小郡王——郡王爺——長公主——”
“哎呀這個時候還吃什麼飯,哪有時間!你回去告訴我娘,蘇小懋出事了我得去看看,中午就不回去了!”薑玉成跑的飛快。
“站住!”
這要是換了彆人,薑玉成一準不理的,可這聲音是自己親娘……他隻得停下來,乖乖喚了聲‘娘’,又瞪向身側護衛,我娘在這,你怎麼不早說!
護衛很無辜,剛剛叫你,就是提醒長公主在前頭,不是說讓你回家吃飯啊!
薑玉成腳尖方向未換,可憐巴巴的看向長公主,軟著聲音撒嬌:“娘……我親娘,這回真不是我聽話,是真有事!蘇小懋要是出了事,我以後——”
“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長公主一臉平靜,穩極了,“讓你爹陪你去。”
話音未落,薑駙馬已經往這邊走了。
薑玉成:……
“可是您方才不是……”
長公主一抬下巴,薑駙馬乾脆小跑過來,拎起兒子的後脖領:“不是很急麼,還不快點!”
薑玉成:……
“爹,我親爹!您力氣能使小點麼,我後脖子肉都要被你揪掉了!”
所有人都在動,唯獨蘇懋自己這邊,風平浪靜。
一般被傳謠言者,謠言經過大都謹慎的繞之而行,時間也有些太短,他並沒有聽到任何風聲,回思案子進程,之前計劃,並沒有任何問題,接下來的網怎麼鋪,案子怎麼查,嫌疑人的疑點怎麼確定,都有誰來過案發地點,想做什麼……都有相應計劃應對,隻是細節瑣碎,需要更多時間。
大多數人手跟著太子查案,被派出去的哪兒都有,連小郡王都跟著出去辦事了,信息未有更多返回之前,反倒是他這個傷病患者最為清閒。
睡覺睡夠了,飯也吃飽了,乾點什麼呢?
蘇懋琢磨著,要不要洗個澡?
之前是沒時間,也不方便,現在其實也不算很方便,但之後案子相關信息過來,他隻會更忙,更沒時間,身上傷是皮外傷,並不重,也開始結痂,不影響站立,洗澡也沒關係,注意點就行,而且當時的血汙雖然擦去了,總覺得不算太乾淨……
他現在受封東廠廠公,人還未返京,無法接掌更多力量,隻是手邊多了幾個得用的小太監,可信度未知,但太子既然放了進來,想必表麵上是沒什麼問題的,稍後需得繼續觀察評估,彆的事乾不了,弄點熱熱的洗澡水該是沒問題?
前後想想沒什麼問題,蘇懋就發話了,說要沐浴。
下麵的人也不覺得這個要求有什麼不對,冬獵在外,洗澡這種事比起平時來說的確更不方便,但那也隻是針對彆人,於皇室貴人,有什麼不方便的?
皇上要想洗澡,隨時可以,皇子和妃嬪們有這種要求,同樣隨時可以,蘇懋雖然不是主子們,但他現在在太子身邊,享受的就是主子的待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