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人立刻去準備了,不多久,就有人來請,說準備好了,請他過去。
帳篷裡洗澡不太方便,排水什麼的就是問題,雖然燃了炭盆,也不能保證特彆暖和,洗澡可是要脫衣服的……下麵人找了燒熱水的地方,將人清空,供蘇懋使用。
這種簡單小房子,蘇懋這幾天見到過不少,整個冬獵隊伍,除了皇室,護衛,還有朝臣及家眷,大冬天的,誰沒個用熱水需要?自己能起的明火有限,更多的得皇宮安排,做飯的灶頭,燒水的單房,都有講究,並不在一處,剛好現在這個時間不是忙期,予些好處空出一間並非難事。
蘇懋很謹慎,做的所有決定都不出格,也沒有影響任何彆人,洗澡的東西,環境,也是仔細檢查過的,並沒有感覺到哪裡不對,他哪裡知道,六皇子想法發酵於半夜,蓬勃於今晨,到了現在這個時間點,催發到氣勢洶洶,無法阻擋,而這邊帳篷裡大部分人都跟著太子出去辦了,留守的人特彆少,防君子足以,防小人實在是不夠。
檢查完環境,他開始在心裡勾劃每日必要檢查的清單,比如胡子有沒有處理,麵色可不可疑,今日行為可有暴露之處,洗澡環境可有達標,遮擋是否足夠……
衣服脫的差不多的時候,該檢查的也檢查完了,隻是有一點不太確定——
此次冬獵環境特殊,又太冷,他好像有兩次方便姿勢未注意……不過不用慌,問題應該不大,他每一次方便,都注意觀察了四周環境的,彆說太子,不應該有任何一個人知道。
就在他將最後一件衣服搭到屏風架上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聲響,很多很多的腳步聲!
蘇懋眼梢立刻眯起,手迅速伸向剛剛被搭到屏風架上的衣服——
“嘩啦——”
屋頂上動靜比他還快,簡單用瘦木薄瓦搭建的房子經不起破壞,突然一個人破開屋頂,重重砸了下來,剛剛好落在他的沐桶裡!
蘇懋:……
“殿下?”
太子頜下滴著水,目光灼熱的掠過他肩腰,克製地在大腿轉了半圈:“懋懋,若孤說沒有想偷看你洗澡,你可信?”
“殿下躲什麼,不是早早應了與我大戰八百回合,今日雪色正好,因何避戰!”
蘇懋沒來得及反應,也沒有時間反應,外麵聲音非常近,似乎就在耳邊,這時候說什麼都是次要的,哪有時間吵嘴架,先穿衣服要緊!
太子也沒時間乾彆的,抹了把臉上的水,從浴桶裡站起來,甩了甩手,拎起架子上的厚厚貂毛披風,罩在了蘇懋身上,下一刻,就得舉刀往上——
叫陣的人已經殺過來了,就順著他剛剛在屋□□出來的口子!
蘇懋手腳迅速,裡衣中衣什麼的早就穿好了,眼下厚毛披風兜頭罩過來,身體更不可能會被看到,隻是有些意外,舉劍殺進來的人,竟然是駙馬薑長卿,長公主的夫婿,小郡王的爹!
小郡王還在外頭喊呢——
“爹呀你可不能輸!不然我娘今晚一準不讓你進屋睡覺,她今日叫廚下準備的東西,都歸我啦!”
一聽這聲音就知道,除了興奮激動,還有擴聲效果,大半是兩手圍攏在嘴前做喇叭狀,大聲喊出來的。
蘇懋感覺有些魔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他是在做夢麼?為什麼駙馬會武功,為什麼會武功的駙馬會尋太子打架?這兩個人可是差著輩分,差著年紀……他從未聽說過駙馬擅戰啊!
薑駙馬不是一直都是個樂嗬嗬的老好人,誰都不討好,誰都不得罪,脾氣好的跟個麵人似的,彆人說他溺愛兒子他不生氣,說他懼內也不惱火,就天天圍著妻子兒子轉……
可看眼前劍招之淩厲,出手之果斷,哪裡是個沒脾氣的人,他分明非常剛!
小小的燒水房,用瘦木薄瓦搭建出來的避風之所,受不了太子方才那一砸,更受不了兩個武功高強的人爭鬥,很快搖搖欲墜,分崩塌陷!
瓦片亂飛,木頭橫斜,好在蘇懋跑的快,打架的兩個人也很有危機感,站位有利,沒有人受傷,隻是……房子都飛了,三個人自然也就顯現在了眾人麵前。
蘇懋看著外頭這一層一層的人,陷入沉默。
這是小半個參與冬獵的人都來了?為什麼所有人目光都盯著他,難道不是打架的兩個人更有視覺吸引力麼?
“彆打啦——二位彆打啦,再打老奴都沒辦法向太後娘娘交代了!”
太子和薑駙馬兵器相撞,分開輕身落於兩方,呈對峙之勢。
“還是彆打啦,”老太監上前,行了個禮,“這外頭流言傳成那個樣子,屬實不像話,太後娘娘擔心的很,兩位還是且先等等,把這個事說明白了再切磋如何?”
太子收劍,眼瞳移過來,似有霜色凜冽:“身邊人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你們以為,孤是傻子?”
看熱鬨的眾人一滯。
也是,要說這皇宮裡誰是傻子,太子都不可能是傻子,從小聰慧,文武雙全,文能治國,武能退敵,智計上更是沒有輸過,現在回看之前被廢,怎麼看怎麼像他自己放棄了,一旦想乾,哪怕什麼都沒有,也能絕地重生,卷土重來,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任人擺布的傻子?
如若蘇懋身體有異,必藏異心,他又怎會發現不了,不提防不警戒,一直重用?
薑駙馬也收了劍,語氣裡有被人打擾,沒打儘興的不悅:“還都在這邊戳著,是覺得我的眼睛也是瞎的了?”
眾人:……
對啊,這蘇內侍方才可是在屋裡沐浴的,薑駙馬和太子切磋,都進了房間,想必是看到了。
薑玉成小跑過來:“爹你沒事吧?贏了沒?怎麼打架都打到蘇小懋的洗澡房了,我和蘇小懋一塊洗澡的時候,您也沒這般打擾啊,有點不妥,還得我娘稍後記得幫你補賠禮。”
這話就更微妙了。
眾人一尋思,小郡王向來是個不墨守成規的頑固,什麼尊卑觀念在他那裡,都抵不過四個字——小爺高興。他和蘇懋這幾個月接觸可不算短,時常混在一起,感情不錯,一起洗過澡好像也很正常。
一起洗過澡正常,那蘇懋是假太監這個事,就不正常了,真有這回事,小郡王能不知道?能不驚訝的鬨出動靜?
雖然這事兒有點兒……怪,一般太監是不允許和主子們靠太近的,更彆說一起洗澡,可放在小郡王身上,似乎就沒什麼理解不了的。
有人大著膽子在人群裡喊:“可流言紛起,茲事體大,我等尚未查驗——”
薑玉成就瞪了過來:“你這什麼意思,是在挑釁麼?不信我,不信我爹,還是想欺負我娘長公主?”
大家就看到,寵媳婦兒子的薑駙馬一瞬間眼神犀利了起來,連手上的劍芒都更鋒利了。
事情到這種地步,蘇懋哪能不知怎麼回事?這是衝著他來的!
他的秘密被知道了?
不可能。
他自認守的牢,連太子都未曾多言,宮裡還能有誰比太子離他更近,更有機會知曉?幕後知道他身份的那個人也不可能,他於這個人來說還有用,什麼都不提直接揭破,委實沒有收益。
如果是旁的人知道了……利用這一點過來拿捏談判,豈不是更能謀到好處,這般大肆張揚,大張旗鼓的過來鬨,還怎麼拿捏?
這種形勢並不像秘密暴露,更像是有人起了什麼心思,故意傳謠,衝著他來的,也是衝著太子來的。
而太子和薑駙馬這一出,更像是互相打配合,要救他。
可這種事不能深思,真要較真,掰扯起來,恐難過去。
他得想個法子,怎麼樣能快速轉移人們注意力,度過這一波呢?
蘇懋正想著,突然有人自遠而近跑來,速度非常快,神情非常驚惶——
“出事了——啟稟太子殿下,出事了,六皇子殿下他,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