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死在自己的空間,不死在外頭,反倒死在孤的帳篷裡,如若不是孤心血來潮,同你出去,最後的結果無非兩個,要麼,他殺了孤,要麼,孤殺了他,不管哪一種,孤都很麻煩。”
這個動機已經很明顯,不僅四皇子,大皇子二皇子六皇子都一樣,因敵國‘廢太子就答應永不犯邊’的條件,俱都起了對太子下手的心思,這點證據確鑿,已然清楚。
蘇懋:“從時間線上看,四皇子死於子正時分,但他身上有雪,定是下雪前就出發了,為何在外麵停留,原因不明,可能是遇到其他的事絆住了,可能是對於行動本身有些猶豫。”
太子:“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說來過,皆在雪停之前,二皇子說是盯著大皇子,跟蹤而來,但他本身也有行動意向,這一點可信度要折中。”
蘇懋頜首:“我懷疑他看到了大皇子,沒有戳破,大概看的並不清楚,不知道大皇子乾了什麼,大皇子大約也猜到了,故意言語曖昧,讓我們多疑二皇子,這是他們兩人平時的鬥爭習慣?”
“差不多吧,他們並不關心案情是否會破解,最為關心的,大概是自己能不能在這件事中獲益,”太子道,“二人在雪停之前的行蹤,可能彼此確實有碰撞,親眼見過什麼,但之後有沒有回轉,再來一趟,有沒有殺人,並不能確定。”
蘇懋點頭:“章皇貴妃和馮嬪必然來過,馮嬪這邊,章皇貴妃已經幫我們確定過,她應該進過內室,衣服上蹭到了金漆,我猜她當時可能情緒比較激動,或者,出了什麼意外,她是個膽子大,也很穩得住的寵妃,什麼事能讓她驚慌失措,她看到了什麼?”
“如果她來的時間很早,那可能和大皇子和二皇子碰到,因此驚慌,但大皇子二皇子皆未提到她,也未說帳篷裡有什麼意外動靜;如果她來的時間很晚,就有可能見到了死去的四皇子;或者乾脆就是在這裡巧遇了四皇子,動了手……”
太子:“她什麼都沒說,不管是四皇子之死,還是六皇子之死,孤去問訊,她都非常謹慎,孤看得出來,她並非什麼都不知道,隻是在思量這裡邊的利弊,她想為自己選條容易又好走的路。”
“這樣的話……就有撒謊可能了。”
人為了自己的目的達成,總會手段百出,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蘇懋眼梢微眯:“不過現在,我最好奇的事和小郡王一樣,她和六皇子相會時,要求六皇子做什麼?當時他們耳語,我們都沒聽見,現在六皇子死了,這件事做成沒有?”
可惜她不配合,這件事隻怕得自己露出來,他們才能知道。
太子提起章皇貴妃:“虎毒不食子,沒有人會想殺自己的親生兒子,尤其章皇貴妃這種人,她和四皇子利益一致,休戚相關,就算來過現場,估計也隻是想確認四皇子安危,並不會想殺他。”
見蘇懋眼神微閃,他停了話:“你可是有什麼想法?”
“毒。”
蘇懋道:“四皇子死於中毒,中毒的時間,怎麼入的口,毒發需要多久……是關鍵。”
太子:“你有想法了?”
“差不多,”蘇懋想了想,道,“世間毒物何止千萬,哪怕同一種毒,在不同人身上發作,都有可能出現微妙差彆,難以確定品類,但四皇子的征象,瞳孔擴大,皮膚泛紅,明顯有發熱乾燥現象,這是一種亢奮表現,他當時必會伴有呼吸加快,血液循環加速的症狀,還有他倒地的方向,我們可以推測出他方向感減弱,視力可能受到了影響,加之之前小郡王收集到的消息,說當夜早一點時間,四皇子脾氣不怎麼好……”
“我感覺這有點像我見過的一種毒,莨苕。”
太子:“莨苕?”
蘇懋頜首:“此毒又名顛茄,天仙子,花朵暗弱藍紫色,果實黑紫色,是一種常用藥材,功效麼,除了上述我說的這些,還有一種——”
“它又名天仙子,藥如其名,有一種功效,可萃取炮製護理眼睛,能讓人瞳孔擴大,看起來更美。”
太子沉聲:“更美?你是說——”
蘇懋招招手,叫太子靠近,唇附到他耳邊輕語:“我的意思是,殿下不若查查這個……若能有結果,我們不需要查其它,也能知道凶手是誰了。”
本案嫌疑人不多,但所有人反應都很意外,看起來並不摻假,四皇子的死,非常有可能是個意外。
而且對於所有人來說,四皇子死,收益都很有限,風險卻很大,遠遠不如太子出事。
可如果是意外,意外是怎麼發生的,和誰一起發生的,當時現場的時間線可能沒那麼重要,重要的是之前,四皇子見了誰,和誰在一起,做了什麼……
四皇子出事可能是意外,六皇子一定不是。
如果說四皇子之死,章皇貴妃最不像有嫌疑之人,那六皇子這裡,就未必了,章皇貴妃此前可是衝進了馮嬪的住處,逼問她是否去過太子帳篷,有無害四皇子,她心底可是有了什麼確定的東西?而六皇子和馮嬪一向走得很近,大多外麵需要動手實施的事,都是六皇子去做……
蘇懋突然想起,太後麵前,章皇貴妃和馮嬪的一場對峙,看起來像是馮嬪告狀,專門過去打小報告,章皇貴妃被激的受不住,還不顧顏麵的動了手,真的如此麼?
有沒有可能是章皇貴妃故意配合?她對兒子的死心生懷疑,想要試探?
她認為誰是凶手,馮嬪,還是六皇子?
他把這話一說,太子思忖片刻:“若如此,她可能也在關注我們的動作,案情的推進。”
“是,”蘇懋用力點頭,“不然怎麼我們正在試探六皇子,六皇子就死了,她不是懷疑馮嬪麼,為什麼第一個動作不是衝著馮嬪去的?”
莫非後宮爭鬥之人,有什麼默契之處,在那個短暫的交鋒裡,達成了什麼協議?
太子:“所以你的想法是——”
“我的想法,殿下不都看到了?”
蘇懋執起酒盞,一口飲儘:“這個案子看起來複雜,實則捋一捋,並不比之前我們辦的難。現在嫌疑人,無非這麼幾個,都是利益相關者,想要乾點什麼壞事,還想把自己摘出來,要是能順便推我給彆人就更好了……我們現在需要找出來的,就是四個字,關鍵證據。”
皇子都死了兩個了,剩下的還有誰?
“殿下盯住一個人不就行了?”
眼前少年笑眯眯,眼睛彎彎,像個狡猾的貓兒。
太子看到,眼底就多了暖意,聲音忍不住帶了啞:“誰?”
蘇懋:“殿下明明知道。”
太子卻不接話,隻是看著他笑。
分明就是知道了,明白了,故意耍賴呢。
蘇懋清咳一聲,挽袖執壺,給太子倒了杯酒:“殿下飲一杯,許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