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不能?
男孩的雙目仍然閉合,細眉卻微微一動,幾絲嘲諷般的笑意攏於眉間。
他似是失去了再閒聊下去的興致,這個年紀的男孩還不會很好地隱藏自己的情緒,他半是天真半是嘲弄地在她手心寫下最後一句話,便抽手而出,作勢收回。
【人類不可能做到的吧。請問你是神明大人嗎?】
哎。
五條裡見眼疾手快地揪住津島修治白嫩的手指,她沒有半點對陌生男孩的距離感,親昵地放在手裡捏了捏。
【彆不相信呀。】
【小修治想的話,把我看作神明也不是不行哦?】
還把他當孩子哄呢。
意識到這點的津島修治不再予以回應,他在心裡默默地把對方從“靠譜”的圈子裡劃出。
兩人的交談不知持續了多久,前座的司機一路風馳電掣超速駕駛,仗著深夜無人不顧紅綠燈的攔截,走位極度風騷,在把車內的幾個人甩了個來回後,隨著突如其來的急刹車,津島修治的腦袋“嘭”地一下撞上了前座的椅背。
把腦門都磕出一個紅印子。
五條裡見:噗。還挺可愛。
她心態佛係地閉合眼睛,任由兩個黑衣人匆匆下車,把她和津島修治抬了起來,接著便是淩亂的腳步聲、冷徹的風聲,待風的流動消弭,腳步聲的回音漸漸變大,他們貌似被抬到了一處空曠的密室中。
沒有光線透入,天花板隻有鐵欄杆封鎖的小窗口,充其量隻能供老鼠進入,普通人絕對插翅難飛的那種。
五條裡見和津島修治被紛紛丟在了牆角,兩個人的背倚在一起,仍是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樣。
見沒有異狀,黑衣壯漢也不拖遝,用力把鐵門拴上後,便到彆處去處理事務了。
同一時刻,密室裡的一大一小睜開雙眼。
頭發微卷的男孩擰著清秀的眉,低頭打量捆綁著自己的粗繩子,打的是死結,綁人的手法也很熟練,至少憑他的小短手是絕對夠不著也解不開的。
他自己一人是真的束手無策了。
津島修治不禁把視線挪向身旁的白發女人,雖說他剛剛才把對方打入了“不靠譜的大人”這一判定範疇中,但現在的處境,容不得人挑三揀四的。
男孩嘗試著提議道:“你身上帶了刀嗎?沒被他們繳走的話,也許我們可以……”
五條裡見愜意地伸了個懶腰,舒展身子,她眉梢含笑,瞥向聲音戛然的男孩:“嗯?你想說什麼?”
津島修治:“……你是什麼時候解開的?”
還沒見過世麵的男孩開始頭腦風暴。
為什麼?打的應該是死結,捆綁的角度也絕對不允許人反手解開,那就是強行割開的,可身上的東西都應該被搜空了,僥幸沒被繳走也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內……
五條裡見看男孩神情呆滯,她眨眨眼睛,恍然大悟地錘了下掌心:“啊,你是想問這個嗎?”她拾起一段繩子。
然後,當著津島修治的麵,五條裡見硬生生把繩子捏成了齏粉。
她鬆掌,細碎的粉末悉悉簌簌落了滿地。
五條裡見攤手,一副“你看,就是這樣”的表情,輕鬆無比。
津島修治:……?
男孩怔忪,他漂亮的鳶色瞳孔因為這超出過往認知的一幕而倏地放大,白發女子麵上仍漫著盈盈笑意,倒映在他的虹膜中。
旋即,宛若螢火蟲般的星光浮上了那一汪酒紅色的水塘,點亮了蘊於其間的暗色。
“好厲害……”
年紀尚幼的男孩情不自禁地抬頭,望向五條裡見:“你真的是神明嗎?”
五條裡見托著下頜,“我說過了,如果小修治願意這麼想,那我就是。”
津島修治轉了個身,把不得解脫的雙手展現到五條裡見麵前,男孩扭頭看她,意味不言自明。
五條裡見揚唇,她嬉笑道:“可以是可以,不過小修治,求人幫助的時候是不是該禮貌一點?討好一下姐姐我?我一高興,說不準直接就帶你走了呢。”
卻不料,津島修治眨巴清亮的眸子,沒有絲毫心理負擔地綻開了一個甜蜜的笑容。
“好呀~裡見姐姐人美心善,肯定不忍心放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小孩童在這的對不對?姐姐最好了,幫幫可憐的我吧。”
五條裡見身心舒暢,心想孺子可教啊。
果然還是愛撒嬌的孩子有糖吃,她愉快地幫男孩弄斷了繩子,詢問他:“你打算下一步怎麼做?”
津島修治見識到了她不合常理的力量,這回學乖了,他登時掛上乖巧笑容,揪住裡見的袖子,軟乎乎地說道:“我當然是跟著裡見姐姐走啊,姐姐這麼厲害,肯定能保護好我的。”
五條裡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其實我覺得,修治君更厲害呢。”
這才多大,獨自一人被綁架,身上沒有通訊工具,不具備一丁點力量,卻不哭不鬨沉著冷靜,迅速做出了最正確的應對。在發覺到她的價值後,立刻對她換了一副麵孔,瞧這甜膩膩的一口一個姐姐。
這可不是普通的富家小少爺能做到的。
津島修治假裝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眼巴巴地盯著她,充分利用自己的年齡和皮囊優勢。
“好啦,就當做交易吧,姐姐也遇到了一點生活的小麻煩,需要修治君幫忙呢。”
她摸了摸津島修治柔軟的腦袋,男孩的發尾天然卷翹,發絲柔順地貼在皮膚上,手感一等一的好,裡見下意識在腦中和五條悟的對比了一番。
……嗯,感覺還是悟君的白發手感更佳啊,摸起來更舒服。
五條裡見牽著小修治的手,走到鎖死的鐵門前,漫不經心地問道:“修治記得自己家的聯絡方式嗎?”
津島修治點了點頭。
“那好。”
五條裡見揚起另一隻空著的手,掌心朝外,對準了笨重的鐵門。
“轟——”
鐵門被巨大的衝力整個掀飛,重重地撞在牆壁上,攔腰彎曲,留下了不淺的痕跡。
這裡大概是地下室,五條裡見牽著男孩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密室,一抬頭便對上了牆壁角落的攝像頭,她彎眸一笑,熱情地招了招手。
下一秒,攝像鏡頭破碎成片。
警報器被逐個觸發,各個方位的暗門打開,這個組織姑且算訓練有素,反應夠快,一個個黑衣人提著槍衝了出來,黑漆漆的洞口對著五條裡見。
津島修治歪著腦袋想了一下,把自己半個身子藏在了女子後麵。
裡見像是看不到他們手中的武器一般,她問道:“你們的金庫位置在哪?”
是的,她這一趟,就是來黑吃黑的。
碰到了津島修治純屬意外,她會出手幫他,這並不影響她洗劫工作的進行。
黑衣人自然不可能回答她的話,他們厲聲威脅她,若再不束手就擒乖乖返回,他們便要動手了。
五條裡見巋然不動,她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明顯的有恃無恐。
黑衣人的領頭者內心煩躁,他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貨色,對方顯然是見過大場麵的,也清楚他們不敢對未出手的“貨”輕舉妄動。
但如此安然自若的神態,不把他們放在眼裡,是不是太自信了一點?
領頭人皺眉,他揚起槍,瞄準了女子的周邊,他心想就算不能打到她,也好歹給她點顏色瞧瞧,讓她擺正自己的位置。
他槍法一向很準,指哪打哪,隨著扳機扣下,他幾乎能想象到那白發女人失態的驚恐神色了。
“……”
然而,定格住表情的卻是他。
他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地瞪視眼前的景象,嘴唇顫抖著,他連著又開了好幾槍,但是子彈飛出的刹那,都無一例外地懸停在了女子身前的幾寸,就像被一道看不見的隔膜阻擋,連她的頭發絲都無法觸及。
黑衣人的身體開始發抖,此時再看裡見臉上的閒適笑意,哪還有半點惱火,他從天靈蓋被潑了一盆涼水,涼到了心臟去。
他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麼對方如此的有恃無恐,那根本不是因為她知曉自己是“貨”、他們不能隨意傷害她,而是因為——
“異能力者……”
後麵的黑衣人裡,有誰低聲道出了真相。
是的。毫無疑問。
能做到這一切的,隻有這一個可能。
“好了,你們也試探夠了吧?”
五條裡見懶洋洋地說道:“如你們所見,我身邊還跟著一個孩子呢,讓孩子見血總歸是不好的。所以你們老老實實配合我怎麼樣?”
“彆……”
“彆開玩笑了!!”
那黑衣人在短暫的絕望後,歇斯底裡一般搶過部下的槍,再沒有絲毫留手,連續不斷的槍聲響起,兩支都打空了子彈,他毫不遲疑地扭頭,想再取過一把。
他陡然僵住。
女子調笑的聲音,就在他的背後響起,攀上了他的頸側,毒蛇般滑進了耳內。
“可憐的家夥。”
“真是的——”
男人被踹倒在了地上,五條裡見的腳踩在他的頭上,還碾了碾。
“人家都好好問話了,不要挑戰我的耐心啦,快點說哦?不說就把你們全員都宰了——啊,小修治,你要捂著眼睛。”
津島修治哪還聽得進她的話。
男孩雙手都抓緊了大姐姐的右手,他揚起小臉去看她,鳶色眼睛亮得驚人。
“我沒關係。”津島修治搖搖頭,他連眼神都沒給予炮灰的黑衣人,緊盯著五條裡見,“裡見姐姐按自己的想法做就好,不用顧忌我。”
“好孩子。”
在五條裡見不斷加重的力道下,領頭人深知自己可能活不過今晚,若是不讓這個女人滿意,在場的所有人都逃不過她的掌心。
他咬緊牙關,報出了金庫的方位。
“哦。”五條裡見頷首,她追問道,“然後呢?你們BOSS的位置,還有小修治的通訊工具,被你們繳到哪裡去了?”
“你不要……太過……”
“嗯?”裡見的腳猛然下踩,她的食指隨意點中了其中一個黑衣人下屬,在其他人惶恐的注視下,那個倒黴鬼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身體便軟綿綿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