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青收起帖子:“就這事,值得你親自跑一趟?”
“這不是看你都休息一個月了,來問候問候你麼?”
“是看我好吃懶做這麼久了,催我回去被你們資產階級剝削吧?”林深青瞥他一眼,一口粥喝下去,忽然聽見茶幾上的手機震動起來,來電顯示“賀星原”。
傅宵順著聲低頭一看,稍稍一愣。
林深青已經接起電話,聽見那頭賀星原問:“吃早飯了嗎?”背景裡似乎有汽笛聲。
“吃了。”
“一個人在家?”
她看了眼傅宵,不慌不忙地“嗯”了聲。
“行。”
通話很快結束。
傅宵沒頭沒尾地問出一句:“事故還沒處理好?”
林深青莫名其妙:“什麼沒處理好?”
他指指她手機:“這個賀星原。”
“怎麼了?”
傅宵一愣,以為自己想錯了:“他誰啊?”
“還能是誰,追求者唄。”
“不是港城賀家來的?”
這回換林深青愣了。她一字一頓地重複:“港城賀家?”
“是啊,賀家經營酒店業,早年跟我們酒莊打過交道,我記得,那個在事故裡遇難的賀從明,有個在大陸念書的侄子就叫賀星原。張弛說你最近收到賀家人的騷擾郵件,這個賀星原不是為了這事來的麼?”
客廳死寂了足足一分鐘,林深青緩緩地,不可思議地笑了一聲。
哦,是啊,這人怎麼就剛好姓賀呢?敢情裝模作樣地勾搭她,是為了調查事故?
傅宵憑借對眼前人深入骨髓的了解,大致捋順了前因後果:“要命了林深青,你被人‘無間道’了還在自作多情?”
“……”
“不是我說,你怎麼就不信這世上真有男人對你毫無興趣呢?當年誤會我是要包養你才聘請你就算了,那麼久過去,這毛病還是不改,上人家乳臭未乾的男娃子那兒丟人現眼?”
“……閉嘴。”
傅宵搖著頭歎氣,過來摸了摸她的腦袋:“唉,我們深青這麼單純可怎麼行,這事還得老板我給你辦。”
“辦”字剛落,壁掛的可視電話響起來。林深青起身接通畫麵,看見賀星原站在彆墅電子門外。
她轉頭跟傅宵說:“出去,立刻。”
“?”
“人上門了,我要親自辦。”
接到“逐客令”的傅宵罵罵咧咧出了門,不可避免地和賀星原打了個照麵。
兩人誰也沒說話,點頭致意後擦肩而過。前者開著阿斯頓馬丁揚長而去,後者進了客廳。
隻是客廳卻空無一人,倒是二樓隱隱傳來音樂聲,一首慢調子的英文歌。
賀星原在沙發坐下,等歌循環到第五遍還不見林深青,終於拿起手機打她電話。
結果聽見她的手機在沙發上響起來。
他皺皺眉,順著白色旋梯上了樓,到二樓樓梯口時一腳頓住。
有水聲從斜前方那扇虛掩的門裡傳出來。門上的磨砂玻璃窗透出暖黃色燈光,裡頭大概是浴室。
意識到這點,賀星原立刻轉頭下樓,卻聽音樂聲和水聲戛然而止,林深青的聲音響起來:“上來了就幫我個忙。”
賀星原回過身:“什麼?”
“忘拿衣服了。”
“……”
他沉默了兩秒鐘:“我下去,你出來穿吧。”
她充耳不聞:“內衣在臥室左邊第一個衣櫃,睡衣在床上。”
“……”
“快點呀。”
賀星原扭頭走進一間房門大敞的臥室,剛要去開衣櫃,又聽外邊傳來林深青的囑咐:“要上回那身啊。”
他的手在櫃門邊頓住,朝外問:“什麼上回那身?”
“在酒店那身啊,我衣櫃裡還有一套。”
賀星原咬咬後槽牙,一把拉開櫃門,被眼前豔光四射的景象震得一愣。
整麵櫃子被劃分成很多小格,每個格子裡一套內衣褲,各種稀奇古怪的式樣,大多都是透明鏤空的蕾絲刺繡款。
強烈的視覺衝擊下,他腦海裡隱隱浮現出那一夜,她渾身濕漉,一|絲不掛的模樣。
他閉了閉眼,沉下一口氣,專心回憶林深青當夜的內衣款式,隻看紫色的,一格格找過去,找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丁字款也就算了,這他媽怎麼還有開襠的?
掃了一圈一無所獲,他走到門外:“沒找到。”
“就在衣櫃裡啊,紫色的。”
“看了,都不是。”
“哦,那隨便拿一身吧。”
賀星原走回衣櫃,矮子裡麵拔將軍,相中一套布料稍微多點的,要去拿的時候又頓住,發現內褲邊緣綴了一對金色的小鈴鐺。
日。
賀星原的身體和表情一起靜止了。
他是看她那麼單薄地蜷在那裡,不忍心坐視不理才來的,可真來了,又不知到底怎麼做。
他沒哄過人,倒是記憶裡被她哄過。
其實也記不清具體了,那時候太小,隻隱約記得她把他哄睡以後跟大人邀功,結果歡歡喜喜喊出一嗓子,又把他驚醒了,嚇得他哇哇大哭。
她這個姐姐,說起來著實當得不太稱職,與其講那時候是在照顧弟弟,不如說是“玩小孩”。
給他穿女孩子的衣服,戴發卡紮小辮,把學校裡的小姐妹叫來看;瓜分他的零食,隔壁奶奶給他的橘子汽水,大半都進了她嘴裡;喂他吃糖,非要他親她臉蛋,親一口給一顆,最後沒分沒寸地喂到他蛀牙……
這些都還隻是他記得的。聽媽媽說,在他記事之前,她還有很多壯舉。
可就是這樣一個姐姐,卻讓他記了那麼多年。
在港城第一次學抽煙,店裡一整排形形色色的香煙,他隻盯著“深青”兩個字移不開眼。
“發什麼呆呀,”林深青催促起來,“嫌沙發地兒太小,不夠你發揮,要到床上去?”
“……”
賀星原有點後悔來這趟了,皺皺眉說:“我沒彆的意思。”
“?”
“我是說,我來哄你睡覺,隻是把你當姐姐待。”
這下換林深青靜止了。
這種冷冰冰的靜止,讓人覺得下一秒,她的表情就會出現裂變,炸成一頭母獅子。
但結果她隻是笑吟吟地說:“原來你喜歡這種調調呀,那行,開始吧,不習慣用嘴的話,用手也可以。”
“……”
賀星原腦子裡繃緊的神經快斷了:“我……”
“想什麼呢?”林深青不解地眨眨眼,指指自己後背,“講故事不會,拍拍也不行?”
“……”
跟她說話就像坐過山車,一瞬升高一瞬墜落,起起伏伏身不由己。
他在幾近窒息的氣氛裡,儘可能平靜而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哦,行。”
林深青其實原本沒指望再入睡,但被人輕輕拍著後背的感覺卻意外地美妙,大概過了小半個鐘頭,她奇跡般不省人事,再醒已經豔陽高照,滿屋子蔥香味道。
她識酒識得嗅覺靈敏,一下分辨出是加了蛋皮、紫菜、榨菜的小餛飩。
眼還沒睜,林深青就先笑了。
連她喜歡的吃食都打聽了,還說什麼當姐姐待呢?這個點早該遲到,果然在女人麵前,作業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