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跑來送信的繼彬彎著腰喘息:
“他……特地來我家告訴,怕……你生氣呢!亭安,黑子不是故意的,他娘打得太狠了,我看了他胳膊和腿,抽得一條條血痕,你知道的,他膽子小,怕他娘跟怕老虎似的,你……能不能彆怪他?”
長睫霎了又霎。
一瞬的慌亂過去之後,楊亭安瞥見一道黑影飛快跑近。
是師傅!
心往下沉了半寸,他朝繼彬說:
“我現在沒空怪他,你先回去吧。”
“沒空?”
繼彬怔仲間,滿身肅殺氣息的關勇已來到他身旁。
從來沒見過這麼嚇人的關師傅,繼彬像隻兔子似的悄悄跑開,一邊跑一邊回頭遞給楊亭安無限同情的眼神:
兄弟,自求多福吧!
等繼彬跑遠,一路怒火熊熊的關勇深呼吸一口,將黑子娘給的粗布布囊拿出來:
“黑子娘說……”
“都是真的。”楊亭安沉靜打斷。
“你……”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塞住,他這麼坦誠,甚至沒需要自己多說,關勇一時半會竟不知道說什麼了。自從上回起的拌嘴開始,兩人間似乎已有隔閡。
眼冒金星的暈眩感襲來,他憋了許久,才憋住一句:
“為什麼?這樣做,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嗎?我一直怎麼跟你說的,咱們要行的正坐得直……”
“我需要錢。”
楊亭安垂下眼睛,再抬起時,黑黢黢的眼睛裡堆滿少年特有的執拗和晦暗:
“而且,他這個錢也是來路不正,騙了彆人的!”
關勇眼前的金星更多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人家的錢來路不正,人人都可以去搶?亭安,我知道,你一直介意師傅沒有替你爹報仇,所以才有後來你娘的悲劇。往更深了說,你或許也恨師傅,是因為我,你才先沒了爹,這些師傅都能理解!但咱們能不能……”
“我沒怪你。”
轉身走去屋簷下抽出一根碗口粗的柴棒,楊亭安遞過去:
“我隻怪命。”
“你什麼意思?”關勇的視線落在那根棒子上。
“師傅可以打我一頓,但……”
一雙眼睛或許是往天邊看了看,再收回來時,楊亭安嘴角綴著一絲莫名的笑:
“我已經長大,要做的事和想做的事,師傅可以反對,可以打我,但……我不會改變主意。命這種東西,你越是慫,它就是越是為所欲為,我怪命,但我不要屈服它,更不要一輩子呆在村裡!我也要像我爹一樣,去更廣袤的天地闖蕩!”
“你這個想做的事裡……”
小時候的亭安,調皮聰明,但懂事可愛。
如今他儼然長成一個毛頭小夥子,關勇卻越來越不知道如何跟他交流。
頓了頓,他犀利的問:
“包括攔路搶劫?”
“或許還有另外一種叫法,劫富濟貧。”少年字字清晰。
關勇被他的巧舌和想法給驚到,更被氣得兩眼發黑,所以毫不猶豫扯過那根柴棒,邊罵邊抽。其實,這麼多年,雖然嘴上說得凶,但這是關勇第一次正兒八經打他。
打完之後,兩人關係更冷淡,外加尷尬。
隻是這種冷淡持續沒多久,百年難得一遇的乾旱和饑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