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成虎,眾口爍金。一邊是隻有她和柳雨兩張嘴,一邊是民宗協裡錯綜複雜的形勢。從立場上來說,她倆挑戰了民宗協的威信,又有現成的把柄在手,這件事情最好的了結方式就是解決掉她倆。民宗協裡有太多應龍部落的人,應龍部落以及各派的人被卷進了獸潮裡,被裹挾著前行。他們如果讓庚辰伏法便等於是掘應龍部落的根基,引發的後果就是讓民宗協陷入內亂和土崩瓦解,她倆才是外敵,解決了外敵才能坐下來解決內部矛盾。
吳鳳起能夠站出來維護她們,堅持要放她們走,已經很不容易。
張汐顏注意到,旁邊雖然站了眾多門派的大佬,但是沒有一個人表態,而他們的門下弟子,不少人堵住了她倆的去路。至今為止,隻有一個算命先生為路無歸說了句話。
人在公道正義麵前,首先得維護自己的利益,就連所謂的公道正義也不過是為了維持大部分人的利益而存在。
對峙的當頭,進去救人的那些人出來了,抬出來的是一具具慘死的屍體。
有死於自相殘殺的,有進入幻覺自殘的,有被活活嚇死的,還有嚇瘋了的,有幾個幸存者被人找到,由韓秘書和吳正親自帶出來。
他們把屍體抬出來,就擺在了張汐顏和柳雨的旁邊,一個個憤怒地看著她倆,就連旁觀觀望的各派大佬也都皺起了眉頭,不少人看著自家優秀後代和徒子徒孫陳屍眼前,額頭的筋都跳了起來。
他們能匆匆趕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為了自家的苗子,這些優秀的好苗子可是門派未來發展的根。
下午發現昆明辦事處出了事,多少人進去救援,然後一個個陷在裡麵,全都沒有出來。
張汐顏的這個套子,以昆明辦事處為餌,幾乎羅儘了省內民宗協的全部精英,就連被指控洗劫了巫教祖庭的應世傑,在收到捕逮他的消息後,也進入了昆明辦事處救人,然後,胸膛被剖開,屍體被人抬出來,擺在了他們的麵前。
有人大聲喝問:“張汐顏、柳雨,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吳鳳起滿是痛心地看著地上的屍體,眼圈都紅了。為這些本該前程無際的年輕道門弟子,也為失控的局勢。他坐鎮西南,黎未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太知道她的手段,而對於繼承了黎未衣缽的張汐顏,他同樣清楚她的殺傷力。乾坤仙胎的戰力再強,她也隻是一個人一把尺子,而黎未,她如果想,她能夠輕易地抹除掉任何人存在過的痕跡,包括她自己的。張汐顏不是黎未,她生性純良,出手至今,處處留有餘地,她要的隻是讓不相乾的人袖手旁觀不要卷進來。她向昆明辦事處下手,是留有餘地的,不然青城山九老洞的那傻小子不會安然無恙地蹦躂。可是她做下血案,就是做下血案,這麼多屍體擺在這裡,從水泥地裡,從牆縫裡摳出來的花神蠱蠱瘴就是鐵證。可他能指責張汐顏有錯嗎?民宗協欠她一個公道,庚辰滅了她的部落她的全族,應龍部落還在對她趕儘殺絕。
一位須發皆白的道士見到一具具往外抬的屍體,虎目含淚,說:“張汐顏,你這是自絕天下。”
柳雨有幾把刷子,他們剛才就看出來了,能夠有實力乾這事的,隻有張汐顏。
柳雨看著抬出來的屍體,也是倒抽冷氣,她看向張汐顏的眼神都變了:大佬,你是真的牛掰!
她忽然明白張汐顏下午的時候說的不能被抓現形是什麼意思了。看吧,這會兒就被堵住了。
她頓時有種邪道妖女被正派中人圍攻,百口莫辯,隻能拚死一戰的處境,當然,通常來說,這種情況老慘了,九死一生都算開掛了。基本上屬於主角出場前的炮灰戲碼。
張汐顏早有心理準備,從沒想過分辯或為自己洗白。有個很出名的案子,一個與她同姓,名叫摳摳的人,年幼時親眼見到鄰居殺害了他的母親,而鄰居通過操作隻得到很輕微的處罰,他因為失去了母親以及諸多原因過得並不好,心裡的怨恨愈發的深,終於某天向鄰居舉起了刀子,致使鄰居家破人亡命赴黃泉。背負幾條命案的張摳摳最終也伏法被執行了死刑。他為母親報了仇,為自己泄了憤,但違了法,最終隻能伏誅。
手執拂塵的掌教真人來了,他從人群中走過看向地上的屍體。
有人見到掌教真人過來,怒目而視,問:“張太衝,你這是還要維護張汐顏嗎?”
張汐顏見到掌教真人也非常意外。他不該來的。
屍體已經排了長長的一排,還有更多的屍體在往外抬,人群中已經哭聲一片。
掌教真人一具接一具地辨認地上的屍體,他指著其中一具屍體說:“這個是我門下的弟子,小時候還在我跟前奉過茶。特彆淘氣,樹上的鳥窩都被他掏了,被我抓住狠狠一頓揍。”他又繼續辯認,認出好幾個,讓身後跟來的隨行弟子送回去。他走了一圈,見到還有屍體被抬出來,重重地歎了口氣,回到張汐顏的身邊,用平緩的語氣,說:“跟大夥兒說道說道。”
柳雨:“……”掌教大佬,你不會是要反水吧?
張汐顏說:“幻陣,殺人的是人心。守門的青城山弟子,赤子心性,故無礙。陣中的死難者,或死於他人之手,或死於自己之手,皆為人心。人心不公,故血流成河。”她目光淡然地看向掌教真人,說:“我自知罪孽深重,可滿門血債隻能我自己討還。那麼大的血案,一具空殼頂罪便想完事,總得付出代價。有時候息事寧人是會反噬自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