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側的貓毛沾濕大片,身體被小姑娘緊緊抱住，他隻能僵著身體放任小姑娘在他身上悶悶掉眼淚，哭得壓抑又小聲。
中原中也連尾巴都不知道要放去哪,隻能硬邦邦側躺在書桌假裝自己是不會動不會叫的貓咪抱枕,等利佳眼淚掉光停下他再起來。
蓬鬆的貓毛被沾濕令貓有些不適應，但更讓他不適應的是充當安慰人的一方。
他從來沒做過安慰人的事，組織裡的部下難過掉眼淚也不會跑到他麵前來訴說嚎啕大哭。
感覺爪下壓住的照片和信都變得意義不同。
中原中也從未聽利佳提起過自己的父親母親，當然她也不可能會對貓說這些話，隻是她獨自從愛知縣過來東京寄住在工藤家,一次也沒有提起過要回去多少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工藤新一他們也不會問她這些事,隻是照常生活節假日也聚在一起過,並不會提起讓她回愛知縣探望親人之類的話。
他開始以為是因為東京環境更好，利佳才會從愛知縣過來，現在看來事情大概是另有隱情。
“喵？”壓抑的哭聲還是引來了家裡彆的貓咪注意，中原中也轉轉腦袋看向站在門口歪頭看過來的小貓咪，同樣是緞帶蝴蝶結係在貓咪頸後,性格活潑的小貓咪歪頭看過來的時候顯得異常可愛。
雪白的貓爪前後交錯落於地毯，小貓咪抖抖耳朵,高舉起來的尾巴落下來些許：“喵喵喵？”
它焦急湊過來,喵喵叫個不停供著利佳。
白手套的毛絨貓爪搭在利佳的手臂上，感受著肉墊下被眼淚潤濕的衣袖,渾身僵住連尾巴都不知道該怎麼放。
小貓咪慢慢扭過頭，鈷藍色貓眼中的瞳孔因為光線而圓潤放大：“喵。”
中原中也默不作聲倒臥在書桌上，他也無法回答“中也君”的問題，雖然他們都是貓咪但相似的叫聲卻無法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落在身側的貓爪動了動,將照片推出來些許露出利佳母親的臉,那張與她極其相似卻氣質神情截然不同的臉。
來到工藤家生活四個月,他仍未知道生養利佳的母親名字，反而是工藤一家的事他已經摸得透徹。
並不是中原中也不想打聽，隻是工藤一家從來不提、利佳也不會提起。
連她帶來東京的行李也隻有一本厚厚的相冊和一些無法裝滿玩具箱的零碎舊玩具，相冊裡都是利佳小時候到現在的照片，以及一些工藤一家的照片和不認識的人照片。
利佳母親的樣子他真正看到還是在這張照片中找出那位與小姑娘極其相似的女性模樣。
“……抱歉，姐姐好像讓你們擔心了。”利佳埋在他身上發出悶悶的聲音。
中原中也側頭看向她，隻看到蓬鬆柔軟的黑發，怎麼都無法看到她現在的神情。
“喵嗷。”他低低應了聲。
呆愣住的小貓咪趴在利佳手臂上，連忙叫出聲：“喵喵！”
不止是他看不到，小貓咪中也君也看不清利佳的神情，她好像並不希望讓他們看到她掉眼淚的一麵。
隻不過他身側濕了大片的皮毛基本是告訴了他一切。
“姐姐隻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她聲音停頓了一下，刻意維持著平靜：“一些以前怎麼都想不通的事。”
被眼淚潤濕的皮毛開始變亮，不斷又有新的溫熱眼淚重複打濕。
利佳聲音上已經聽不出哭腔和哽咽，但他能感覺到小姑娘還在默默掉眼淚。
“喵？喵喵。”小貓咪舔舔她的頭發，腦袋拱拱。
中原中也尾巴輕甩了下，若是小貓咪能安慰利佳不哭倒是好事，他畢竟不是真正的貓咪也不知道怎麼才能安慰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不、或許應該說他基本不怎麼會安慰人。
不管是部下還是女孩子……
像現在這樣安靜被依靠著哭泣，這樣的事不管是什麼時候的中原中也都沒經曆過。
“喵嗷？”中原中也低頭趴在前爪，耳朵微微壓下來。
利佳所謂想不通的事是什麼，隻看信件和照片根本沒有透露什麼特彆的情報。
她口中的寫信人連名字都沒有留下，但是看信的內容和照片莫約是因為這個而關照她的人。
利佳低頭埋在中原中也身上，她安靜的呼吸落在腹部癢得他想縮回身體，但現在這種時候就算再不懂女孩子的心也知道不能突然跑開。
“哥哥剛剛說會給我們帶蛋糕回來？”利佳微微抬起頭露出泛紅的眼眶，眼睫上仍掛著眼淚：“我們明天一起吃蛋糕吧。”
中原中也低低應了聲：“喵嗷。”
貓不能吃工藤帶回來的蛋糕，利佳轉移話題的能力真的很差。
實在難過的話，不如早些上床睡覺。
什麼都不去想早些睡覺，第二天醒來也能舒服許多。
藍瑩瑩如墜落星星在其中的眼眸一轉落在拿出來的課本上，利佳安靜眨眼慢慢放開他坐起來：“對了，今天的作業還沒寫完。”
中原中也尾巴甩向身側，起身讓開位置蹲坐在平時的位置：“喵嗷。”
“要寫完作業才能休息，”她伸手將課本和作業翻開，一邊寫一邊忍不住掉眼淚：“隻剩下國文和數學，再寫四十分鐘就能寫完了。”
簽字筆落在作業本上發出輕微的摩擦聲響，自眼眶掉出來的眼淚大滴大滴落在紙張上洇濕字跡、滲透進去等紙張變乾又會留下一個個濕痕。
小貓咪呆呆看著利佳邊寫邊掉眼淚，著急抱住她的手：“喵喵喵！”
高舉起來的尾巴小風車一樣甩起，撇著飛機耳衝中原中也大聲叫道：“喵！喵嗚喵！”
中原中也默默看向利佳，又轉頭看向小貓咪。
抬爪按在利佳額頭處，肉墊軟軟地壓下去，感受她有些燙肉墊的溫度：“喵嗷嗷。”
作業今天不寫也沒關係，早些去睡覺休息吧。
“沒有關係，很快就寫完了。”她一眨眼掛在眼睫上的淚珠又撲簌簌落下來。
淡粉色的唇瓣抿緊彎起淺淺的弧度，利佳用力握緊筆，低聲道：“這些課上老師都有講過，隻是換個方式重新做一遍，很快能寫完。”
小姑娘扯著衣袖擦去淚水，連手帕和紙巾都不願去拿，接著伏案認真寫著。
“喵、喵汪？”“咪咪？咪！”
聽到聲響趕過來的小橘貓和橘貓崽子震驚得連叫聲都磕巴，毛茸茸軟乎乎的貓咪跳上來將書桌擠占得滿滿當當，幾乎沒處騰開放手的位置。
“隻是作業有點難，”利佳揉了揉眼睛，勉強勾起嘴角：“隻要做完姐姐就能恢複精神了。”
書桌上四隻橘貓擠在一起，花紋和花色一模一樣都是白手套的貓爪踩著書桌、課本甚至是作業，貓貓們擔憂湊過去嗅嗅舔舔。
“中也、中也君、中也哥哥，”利佳用手背將它們踩在課本、作業本上的貓爪推開，招搖晃過麵前的尾巴也撥到一邊，故意壓低聲音：“姐姐要寫作業的。”
剛哭過的聲音就算刻意壓低裝著生氣的樣子也是悶悶帶著股可憐的腔調，利佳抿緊唇對貓咪們板起臉：“不是答應姐姐，這個時間會乖乖呆在客廳看電視嗎？”
利佳臥室的書桌容納下四隻貓就沒位置寫作業，平時都隻有中原中也陪著她寫作業，因為隻有他不會半途睡著、勾引利佳摸貓或是在書桌上自己跟自己玩起來。
中也貓們平時都會自由溜達在洋房裡，想看電視也可以跟著工藤一起看，基本不會這時候來打擾利佳。
今天大概也是因為聽到哭聲，雖然聲音壓得很低但對貓咪來說隱隱約約的哭聲反而更讓貓在意，更彆說他們之前經曆過強盜使用幼貓叫聲誘騙的事。
難免會對洋房裡出現異常的聲音有些在意。
隻不過順著哭聲追到利佳的臥室，探頭探腦看進來的時候發現正在掉眼淚的人是利佳。
中原中也默默挺直身體，感覺另外三隻中也貓的目光都變得灼熱起來。
又不是他逼著利佳寫作業，也不是他把人弄哭的。
怎麼都看著他，一副他逼著小姑娘寫作業把人惹哭了。
“喵嗷嗷。”中原中也喉嚨中發出低而長的聲音，踩踩貓爪下壓著的照片。
利佳會哭根本不是因為作業，而是因為一個叫赤司的人送來的照片和信。
炯炯有神的三雙鈷藍色貓眼依舊直直盯著他，看得中原中也煩躁不已，他一甩尾巴上去舔舔利佳臉上的眼淚，主動把尾巴交到她的手心。
“……誒？中也先生？”利佳怔了怔，下意識合攏手指握住中原中也的尾巴。
他站起來勾住利佳的衣服，垂眸舔去鹹鹹的眼淚，順著柔嫩的臉頰肉一直舔上去落在眼角，舔走掛在眼睫上的眼淚。
“喵嗷、嗷。”中原中也張了張嘴，努力發出稍微可愛點的聲音。
尾巴給玩、腹部給摸，原始袋也可以……總之就是，不要再掉眼淚了。
他身側的毛發都被小姑娘哭濕了現在還沒乾，他可不想另一邊也給小姑娘當擦眼淚的手帕紙。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利佳的臉有些燙。
“謝謝中也先生，”利佳有些受寵若驚，連眼淚都忘記繼續掉：“不過我真的沒事。”
小姑娘堅定把除了他以外的所有貓咪趕出臥室，一手握著他的尾巴、一手拿著筆姿勢彆扭開始解決作業。
被放逐在臥室門口挨挨擠擠湊在一起看進來的貓咪們，如出一轍的鈷藍色眼眸看得他不自在動動身體，下意識想抽回尾巴被利佳握著捏了下。
“……”中原中也忍住差點衝出喉嚨的喵嗷，措不及防被捏了下尾巴感覺真的很奇怪。
貓爪交疊著踩踩書麵的木質桌麵，尾巴稍有要抽回去的意思就會被小姑娘握住捏一下，這種感覺說不上痛，但尾巴畢竟是貓咪敏感的器官。
“還有一點、還有一點……”利佳小聲的嘀咕被敏銳的聽力全部捕捉。
中原中也奇怪看了眼，作業並沒有什麼問題也確實快要寫完了。
他跟著低低應了聲：“喵嗷、嗷。”
今天早些休息吧，不用等工藤回來。
他晚上出去跟同學慶祝生日不到十一十二點估計是不會回來了，反正他也有鑰匙能進門。
利佳停住動作，眼睛困倦似的半垂下來，臉上仍帶著剛剛悶出來的些許淺淺紅色，她用力甩甩腦袋想聚起精神：“不、不行……”
中原中也感覺有些不對勁，利佳怎麼連呼出來的氣息都變得沉重熱燙。
他抬爪試探性碰碰利佳的臉頰額頭，溫溫燙燙比平時的溫度要高上些許，可他不確定這是不是錯覺。
剛才碰到利佳的時候，她好像就是這樣的溫度。
中原中也舔濕鼻子湊上去貼住小姑娘的臉頰試探，貓咪鼻子對溫度的概念比肉墊更深刻些，熱熱燙燙的感覺更是肯定他的猜測。
利佳生病發燒了並且溫度好像在慢慢上升。
他低頭咬住她的手指，不讓她繼續寫，喉嚨中發出低低的咕噥聲。
“……中也先生不乖，不可以姐姐做事。”利佳握緊他的尾巴，低聲含糊著說。
中原中也咂舌，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著這東西。
炮彈般撞進利佳懷裡，他扭頭衝臥室門口看來看去的貓咪們大聲叫道：“喵嗷——！”
“喵？！”“咪咪！”“喵汪。”
貓咪們渾身毛發微炸，顧不得利佳說的話，邁開四爪衝進來。
它們不是聽懂了中原中也的叫聲，隻是擔心他突如其來的怪異行為會傷害小姑娘。
中原中也跳下桌，用腦袋頂著利佳的小腿、用貓爪去推她往床的方向走：“喵嗷嗷嗷。”
利佳回不過神，發出弱弱的聲音：“等、等等，中也先生……”
“不是都答應姐姐會乖乖的嗎？”她無措跟著他的力度向後退，一步步向床的方向靠近。
小姑娘體能不行，不止手腕上沒有力量，連腿也不容易站穩。
跟人撞在一起的時候不管是哪一邊的問題，她都必然是先跌倒的一個。
就算是中原中也這樣的貓咪身體，也能逼著她步步後退。
中原中也後腿一蹬高高跳起來，衝得撞進利佳懷裡，接著慣性將她推著倒在床上，隨後身體靈活一轉落在她身旁。
若是他就這麼借著利佳當肉墊摔床上，能把她壓得吐出來。
“咦？”她茫然眨眼，轉頭看向落在身旁的中原中也：“中也先生是想我休息嗎？”
中原中也肅起聲，低低叫道：“喵嗷。”
生病的人要多休息才能好，這樣的道理還要他教嗎？
無法忽視的視線感自身後傳來，他扭頭看向身後，站起來趴在床邊的三隻中也貓直勾勾盯著他，尾巴在身後一晃一晃。
“喵喵？”小貓咪率先一蹬竄上來，湊到利佳手邊關切地舔舔。
個頭最小的貓咪一邊舔舔利佳的手指，一邊看著他仿佛在警惕他過去欺負少女。
橘貓崽子在床上頂了頂利佳的小腿，她立刻怕癢似的縮回腿，撐著身體坐起來：“你們幾個都是串通好的嗎？”
“咪咪。”橘貓崽子昂頭無辜叫道：“咪咪咪！”
“現在才九點不到，哪有年輕人這麼早上床睡覺的？”利佳無奈失笑將他們都抱上床。
手指稍稍用力點過他們的鼻尖，她想說些教育小貓咪的話又怕嚇到中也貓貓們：“一個個的，今天都是小壞蛋！明明都答應會乖乖等姐姐寫完作業再一起玩，結果又偷偷溜進來。”
中原中也轉頭咬住被子往利佳身上蓋：“喵嗷！”
快休息、生病不好好休息的人才是小壞蛋。西。
炮彈般撞進利佳懷裡，他扭頭衝臥室門口看來看去的貓咪們大聲叫道：“喵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