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聽腦子空白一瞬,電光火石之間她鎮定的幫他把褲腰往上提了提,好像是在幫他換衣服一樣:“不經允許幫你換了套衣服,抱歉。”
申屠川猶如一隻受傷的小獸一般、默默抓住了自己的褲腰,戒備的盯著她看。到底是少年人,還沒有成長為心機深沉的大反派,對這個世界的恨意絲毫沒有掩飾。
不過能表露出來也是好的,總比之前在巷子裡時充滿死氣的樣子要好。季聽假裝自己什麼都沒乾過,幫他把點滴調得慢了些,溫和的開口:“這個是營養針,對你身體好的,我剛才點了瘦肉粥的外賣,等來了你再喝一點。”
申屠川定定看著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身上被清洗過,也換上了新的衣服。柔軟的布料貼在清爽的身體上,他一瞬間有種活過來的感覺。他第一次正眼去看這個女人,目光在她明豔乾淨的臉上停留片刻,突然去拔手背上的針。
季聽嚇了一跳,急忙按住了他的手,身體還極度虛弱的少年眼神瞬間凶狠起來。
“我不會傷害你的,你要是不喜歡,我讓護士來幫你拔,但你不能自己拔知道嗎?”季聽小聲的跟他商量,一雙手卻不容置疑的按緊了他。
申屠川又掙紮兩下,很快就筋疲力儘卸了力道,隻有眼睛還死死的盯著季聽,顯然很是厭惡這個陌生人管自己的事。
季聽並不在意被他這樣看著,反而笑眯眯的跟他對視。申屠川的眼睛有一點內雙,眼角微微上挑,是種頗有氣勢的眼型,雖然還沒徹底長開,但也能想到十年後黑化歸來的他,是何等的風姿綽約。
這麼好看的小朋友,命運卻如此坎坷,季聽還挺理解讀者怨念是怎麼來的。
正在走神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她說了聲請進,接著就聞到了粥的香味,是她點的外賣到了。粥被外賣小哥放到桌子上,季聽正要去拿,突然注意到申屠川的眼神,當即沒有起身,一隻手按著他的手腕,一隻手拍亮了呼叫鈴。
申屠川被季聽看穿了,眼神更冷了一分,索性閉上眼睛不看她,眼不見心不煩。
護士很快趕了過來,聽到他們要拔營養針後不太讚同,但見他們堅持,隻好幫忙拔了針。
拔完針季聽才放開他的手,扭頭把餐盒打開,用一次性勺子不停的攪拌,想讓粥儘快涼下來。季聽一邊攪一邊盯著申屠川看,見他好像打定主意不搭理自己了,就默默把粥端得離他近了些,還故意朝著他的方向扇風。
魔鬼也是有吃飯本能的,更何況他隻是一個未成年,季聽清楚的看到他的喉嚨動了動,眼底忍不住閃過一絲笑意。他應該已經餓到了極致,否則也不會為了護住一塊餅,豁出去連命都不想要了。
原文中的這段情節,是申屠川一生中最煎熬的時光,兄弟背叛,左腿被廢,所有積蓄都還了醫藥費,餓了幾天後終於放下尊嚴去撿飲料瓶,最後用賣廢品得來的一塊五買了卷餅。
而那個卷餅,此時就在小巷的垃圾堆裡。
病房外厚重的雲層中突然傳來一聲雷響,大雨終於如約而至。季聽試了試粥的溫度,確定可以喝了後就不逗他了,舀了一勺放到少年唇邊。
“吃點吧,我把你的餅弄丟了,這個是還給你的。”季聽喂的時候,還不忘照顧少年的自尊心,然而少年嘴唇緊閉,哪怕喉間控製不住本能的吞咽一下,也不肯吃一口。
季聽並沒有把勺子撤回去,而是堅定的放在他唇邊,不一會兒,固執裝睡的少年終於不耐煩的睜開了眼睛,對她說了第一句話:“滾。”
雖然隻有一個字,但比之前的沉默好太多了。季聽臉上的笑更真切了些:“吃點吧,馬上就涼了。”
“我讓你滾。”申屠川被她激得聲音沙啞,大有跟她拚命的意思。
如果是現實世界裡,哪個小崽子敢跟她三番兩次的叫板,估計季聽已經把人踹到地上唱征服了。可惜她現在麵對的是攻略對象,如果敢隨心所欲的教訓,恐怕這輩子都回不了家了。
季聽心裡幾個深呼吸平複情緒,麵上的笑容不變:“好啊,我可以滾,但你得先吃了粥,否則我不會走的。”
她說完把粥放在了申屠川能夠到的地方,自己退到了牆邊,倚著牆閒散的抱臂看著他,大有他不吃飯自己就不離開的意思。
申屠川眼底閃過一絲厭惡,第一反應就是打翻粥碗,但他此時沒有力氣不說,目光落在飄著點點油星、點綴著小蔥和香菜碎的瘦肉粥上時,餓極了的身體根本讓他做不出浪費的事。
“吃吧,你吃完我立刻走。”季聽補充一句。
申屠川陰沉的看了她半晌,最終端起來粥就往嘴裡送,雖然這粥吃得屈辱,可當溫熱鮮滑的粥進入食道時,他的動作還是沒出息的加快了。季聽見他終於肯吃了,鬆了口氣的同時立刻轉身出去,一來是履行承諾,二來是去找醫生問問義肢的事。
雖然他的左腿截肢已成定局,季聽還是想儘可能的讓他擁有一個健全的人生,這其中義肢必不可少。
她去了康複科問情況,跟醫生交流後毫不意外的得到結論,越貴的越好。目前最適合申屠川這種年輕人的,是一種國內剛引進的一種義肢,重量輕關節靈活,雖然跟正常人不能比,但可以最大程度的讓他像正常人一樣。
而價錢也相當的好看。
季聽在這個世界的身份,就是一個非常平凡的路人甲,全部身家就隻有一個破兩居的小區房加十來萬存款,這十來萬裡麵也有一部分是係統貼補的,否則隻會更少。
買了義肢,恐怕就隻剩下幾千塊錢的零頭了。季聽雖然心痛,但還是決定要最好的,不過暫時沒必要預定,畢竟說服申屠川安裝也得個兩天。她帶著即將破產的沉重出了康複科,突然想到申屠川好像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輕嗤一聲,好笑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不緊不慢的往病房走,快到門口時就看到護士在等了。季聽頓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懊惱。
“你是病人家屬是吧?病人呢?他該輸液了。”護士看到她立刻問。
季聽走到門口往裡麵看了一眼,隻見窗戶大開,窗簾被外麵的風吹得如海浪一般,外麵的大雨濺進屋子,已經濕了大半地板。她應該要想到的,那小子現在就是個瘋子,怎麼可能這麼老實的待在醫院。
“抱歉啊護士小姐,這孩子跟我鬨彆扭,應該是跑了。”季聽一邊道歉,一邊去病房拿自己的雨衣。她跟醫生聊了太久,估計小混蛋已經到家了。
護士眉頭皺起:“簡直是胡鬨,他體溫剛降下來,再去淋一場雨,是想得肺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