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第 159 章(2 / 2)

季聽看了滿眼期待的小太監一眼,想了想道:“你去叫人燒壺熱水來,哀家想擦擦臉。”

“是,奴才這就去。”聽到她使喚自己,小太監驚喜的離開了。

季聽抿了抿唇,在他走後立刻拿著手爐跑了出去。鳳棲宮裡自從多出四個小皇帝的眼線,她就沒有以前那麼自在了,但每次出去溜達的時候,這些小太監總會跟上,擾得她煩不勝煩。

現在有機會可以自己出去走走,她當然不肯放過,匆匆出了鳳棲宮後一步也沒敢停,生怕後頭有人跟上來,直到路上一陣冷風吹來,她才恍然自己沒穿披風。

是冒著被小太監纏著的風險回去拿披風,還是受點凍自由的溜達一下,季聽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遠離鳳棲宮後,季聽漫無目的的四處閒逛,不知不覺中竟然走到了司禮監附近,她看著被填平的池塘頓了一下,垂眸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小雪落在她的肩膀上,很快便被體溫融化,肩膀上直接洇了一片。這讓她想起剛入宮的時候,那天下著小雨,她的肩膀也是這樣。

季聽唇角輕輕揚起,走到以前蕩過的秋千處後停了下來,想了想用袖子將上麵的一層薄雪拭去,直接坐在了上麵。自從那幾個小太監來到宮裡後,她已經很久沒動過院子裡的秋千了,現如今坐在這裡,自己晃兩下竟然也覺得有趣。

她一個人傻子一樣獨自晃秋千,手爐放在腿上,將腹部捂得熱騰騰的,反倒是兩隻抓著繩子保持平衡的手,此刻凍得有些發紅。

正當她一個人玩得開心時,不遠處的牆角處拐過一道身影,她下意識的看了過去,猝不及防的與一雙熟悉的眼睛對上了。她瞬間將腳放在地上,穩住自己後站了起來。

幾日不見,他似乎瘦了些,下頜線鋒利得如一把刀,原本就俊朗脫塵的臉如今更是英俊逼人,他今日穿著黑色繡金衣衫,外頭披了件深紫色玄武披風,整體偏暗的行頭襯得他唇色更紅、膚色更白,整個人都多了一層距離感。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並不近,季聽正猶豫是假裝沒看到還是主動打招呼時,他已經朝著自己走來了,每一步踩在薄雪上,都留下了一個清晰的腳印,就像在她心上留下痕跡一般。

季聽緊緊捏著手爐,正思考第一句話該說什麼時,突然看到他手上包紮的白布,一句話瞬間脫口而出:“你手怎麼受傷了?”

申屠川定定的看她一眼,隨後垂下眼眸:“一點意外。”

“傷得重嗎?”季聽皺眉。

申屠川朝她伸出受傷的手:“太後要拆開看嗎?”

“……傷在手上,想必是沒什麼事的。”季聽以為他在拒絕自己的關心,於是訕訕的搖了搖頭。

申屠川的眼神暗了一瞬:“看來太後適應得比我相想象中要好。”

“嗯?”季聽不解的看著他。

申屠川不語。

季聽抿了抿唇,看著他泛紅的手,最終還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將熱熱的手爐遞了過去:“督主大人日理萬機,一定要保重身子才行。”

申屠川看著她手裡的東西,沉默半晌後手指便放在了披風帶子上,季聽看到他的動作怔了一下,眼眶裡漸漸積蓄熱意。

然而申屠川還沒解開,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便是尖細的嗓音響起:“太後娘娘!您怎麼也不等等奴才,穿這麼薄便出來了,仔細您的身子呀!”

話音剛落,一個相貌偏中性、看起來唇紅齒白的小太監便跑了過來,一邊絮叨一邊給季聽披上披風:“太後您也真是的,怎麼能這麼貪玩,若是凍壞了奴才定是要心疼死的……”

“行了,哀家自己來。”季聽說著往後退了一步,低頭自己係披風的帶子,幾乎不敢抬頭去看申屠川。

然而即便她不看他,也能感受到從他身上釋放的冷氣,再看一眼小太監和他有些相似的眉眼,心裡歎息一聲。他估計要氣死了,可她當著小皇帝眼線的麵,她又不能過多解釋,隻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咽。

偏偏小太監還不消停:“呀,奴才沒看到督主大人,給督主大人請安。”

“你滿心隻有太後,看不到本督也是正常,”申屠川聲音冷淡,可季聽偏偏聽出了話中的冷意,“太後娘娘有如此貼心的人相伴,恐怕在後宮也不會無聊吧。”

她訕笑著抬頭,和他對視一眼後尷尬道:“督主說笑了。”

“太後娘娘,熱水已經好了,您隨奴才回去吧,奴才伺候您。”小太監壓低了聲音說,說完申屠川的眼中便迅速積聚了一場大風雪。

季聽:“……”她現在確定了,這狗屎玩意兒就是故意的。

她深吸一口氣,故意大聲道:“不過是擦把臉而已,哀家難不成連這點事都做不好了?還用得著你伺候?”

“奴才來鳳棲宮便是伺候您的呀,您也知道的。”小太監說著,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仿佛他和季聽已經發生過什麼了一般。

季聽下意識的看向申屠川,看到他黑沉的目光後皮兒都繃緊了,剛要開口,便聽到他淡淡道:“今日雪景尚可,娘娘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也正好無事,不如一同去禦花園坐坐?”

這是他隔了快一個月之後,第一次主動邀約,季聽恨不得這就跟他走,然而眼線就在旁邊,若她此刻跟他走,恐怕一刻鐘後皇上便會得到消息,日後他們的路便要艱難了。

申屠川本以為她會立刻點頭,然而等了片刻卻等來她一臉為難的表情,雙手在披風下不由得漸漸握緊,直到凝固的傷口崩裂,重新有鮮血流淌,他才從疼痛中稍微緩過神來。

“還是不了吧,雪景雖好,可在外頭久了還怪冷的,哀家就先回去了。”季聽客氣的說完看了小太監一眼,示意他一起離開。

季聽不敢看申屠川的表情,低著頭快步離開了,跟在她身後的小太監笑得開心,仿佛她是為了自己才拒絕申屠川的一般。

二人走後,偌大的空地上隻剩下申屠川和秋千,他在原地站了許久才轉身離開。

季聽回去的路上,心裡的鬱悶越積越多,雖然身後小太監一直很守規矩,她還是討厭他了,一回到宮裡便斥他退下,將貼身嬤嬤叫進了屋裡。

兩人在屋裡說了半個時辰的話後,嬤嬤出來將宮人聚到一起,將以前表現好的都遣到各院中主事去了,隻在鳳棲宮內留下皇帝給的四個,還有總是溜奸耍滑倚老賣老的。

宮人突然少了一半還多,宮裡的事卻還是要做的,於是隻能一個人做兩三個人的工作。原本就在鳳棲宮當差的那些人不願累著自己,於是便開始欺壓這四個,反正這四人是皇上派來的一事無人知曉。

四個小太監突然起早貪黑的忙了起來,每次乾完活幾乎倒頭就睡,再顧不上季聽這邊。

等到把這幾個人治得差不多了,隔了兩日的晚上,季聽換了宮女的衣裳,頂著月色偷偷出了鳳棲宮。

她一路低著頭到了司禮監,還未進門便被人攔住了:“站住,什麼人。”

季聽心裡一片緊張,因為她也不能確定,如今司禮監是不是還都是申屠川自己的人。守衛見她不說話,頓時起了疑心,正要過來時,她身後突然傳來李公公的聲音:“發生什麼事了?”

季聽心下一鬆,急忙扭頭看向他,李公公頓了一下,朝守衛擺了擺手:“退下吧,這是我同鄉,來給我送東西的。”

“是。”守衛這才走開。

李公公一言不發的帶她進了司禮監,一拐過門便要朝她跪下:“給太後娘娘請安。”

“不必多禮,”季聽立刻扶住他的胳膊,“督主可在?”

李公公猶豫的看她一眼:“在的,隻是奴才覺得……現在的他應該不適合見您。”

“他怎麼了?”季聽忙問,眼中的擔憂不似作假。

李公公見她還算有點良心,心下這才好受些,咳了一聲道:“您親自去看看便知道了……”

話音未落,季聽已經從他身側過去,急匆匆往內院去了。李公公愣了一下,半晌幽幽歎了聲氣。

季聽一鼓作氣走到申屠川門口後,突然就沒有勇氣了,小心的敲了一聲門之後,更是生出了扭頭就走的衝動。

正當她糾結時,裡麵突然傳來淡漠的聲音:“進來。”

季聽頓了一下,還是推開了房門,謹慎的走了進去。

“昨日讓你辦的事如何了?”一層紗幔後,申屠川坐在桌前的身影模糊不清。

季聽意識到他認錯人了,一時間有些局促,再往前一步聞到酒味,心中更是不安。

申屠川遲遲沒有得到回應,漸漸的察覺到什麼,在桌上有節奏的敲擊的手指停了下來。季聽慢吞吞的撩開紗幔走了進去,更加濃烈的酒味撲麵而來,再看地上已經到處都是酒瓶,顯然不是今天一天喝的。

她和申屠川對視片刻,手指無措的摳著自己的袖子。

“太後娘娘怎麼會有空來我這裡?”申屠川眼中滿是嘲諷。

季聽靜了片刻後低聲詢問:“你是因為我才這樣嗎?”

“怎麼,來嘲笑我了?”申屠川許是真的醉了,氣質都比不得以前凜冽,他目光流轉的看著手中酒杯,燭光下一張臉俊得驚人,“嘲笑我明明主動不要你了,卻比誰都拿得起放不下,看到你與那廝混在一起,隻想殺了他之後再殺了你。”

他恨那些占有她的人,更恨她。憑什麼她能在分開之後,就能毫無芥蒂的過得那麼好,憑什麼她能坦然接受一個與他有幾分相像的人,他在她心裡到底算什麼,是曾經喜歡過的人,還是隨時可以被替代的物品?

季聽靜靜的看著他,半晌低聲道:“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我宮裡那幾個太監都是皇上送的,他不想你我再和好,所以便想出了這個主意,我也是怕他對你我太過警惕,便將人收下了,但我和他們是清白的,真的。”

“又是為了我好,真是辛苦你了。”申屠川將酒一飲而儘,又重新開了一壇。

“……你也不必冷嘲熱諷,若是可以,我也想不恢複記憶,按你的要求什麼都不想的陪你一輩子,可現在事實是我就是恢複了,我能怎麼辦?”季聽終於忍不住生氣了,搶過他的壇子喝了一口,撲通坐到了他對麵,“你總要我純粹,可我怎麼知道什麼叫純粹,你明知道我有危險也不來救,那算純粹嗎?若你能做得到,我便也能做到。”

申屠川的酒十分辛辣,從喉嚨一路熱到胃裡,季聽覺得自己都要被灼傷了:“申屠川,你就放棄吧,你根本不可能放下我,就像我也不能放下你一樣,若你認定自己早已成為泥沼,那就把我埋進泥沼裡,這樣在屋裡喝悶酒一點也不像你,你不是有前世的記憶嗎?多學學啊,繩子鏈子下藥,什麼都可以,就是彆這樣晾著我,還要晾上一生一世。”

季聽說著,眼眶便漸漸紅了起來,她知道這是酒精開始起作用了,再看申屠川繃著的臉,索性豁出去了:“皇上現在年紀小,給我送的都是太監,等他哪天長大了,說不定一孝順,就直接給我送男人了,你難道還要堅持跟我分手、日後連質問的餘地都沒有?”

“你還想要男人?”申屠川總算在她這句話後有了反應。

季聽仰起臉看著他:“我想要你……但你願要我了不是嗎?”

申屠川垂下眼眸,一句話也不肯再說。

季聽卻容不得他沉默下去,又往前逼近一步,死死盯著他的眼睛:“若你與我分開後能過得好,我是不會逼迫你的,可你看看你自己如今的模樣,哪裡有半點離了我也能活的樣子,現在你必須做出選擇,是要我,還是把我丟出去。”

她的目光十分堅定,堅定到他冷著臉彆開眼,一時間竟產生了逃避的想法。

“接受這個你眼中不純粹的我,或者堅定之前的選擇,我隻給你這一次機會,”屋裡燒了地龍,季聽看著他這幅樣子,卻還是冷得發抖,“若你依然選擇照舊,那從今往後希望你能徹底放下,日後不管我找太監也好,找男人也好,都與你無關……”

聽到這句與你無關,送申屠川總算有了反應,可也僅是有‘點’而已。

季聽眼中流露出濃濃的失望,她盯著他看了許久,原本生出的勇氣一點一點被時間消磨。許久之後,她冷靜下來,啞著嗓子道:“好的,我知道了。”

說完,她安的轉身離開,轉過身的瞬間淚腺爆發,眼淚簌簌的掉了下來。

當她往外走時,突然感覺到袖子上傳來一陣拉扯感,她頓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回過頭去,看到了被申屠川捏在手裡的,自己衣袖的一角。

季聽靜了一瞬,鼻音總算暴露了:“你這是什麼意思?要跟我繼續在一起嗎?”她問完便等著申屠川的回答,結果他半個字都不說,酒精讓她的大腦暈乎乎的,人也不如之前理智,“這種小事都糾結,想來你也沒那麼喜歡我,算了,我們還是一刀兩斷吧,也省得皇上日後費心。”

她說完便氣鼓鼓的將袖子扯了回來,眼淚汪汪的朝門口走去,快出門時突然聽到他說了一句話,她當即停了下來,繃著臉道:“我耳朵不好沒聽清楚,你再重新說一遍。”

“彆走……也彆找彆人,”申屠川聲音沙啞,“我後悔了,留在我身邊好不好?求你……”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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