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維揚說:“魏德雄最失敗的地方,就是他忘了要‘移木建信’。他隻想著用懲罰製度來要求乾部和工人怎樣怎樣,卻忘了第一個月的獎金都沒發下去,廠裡的乾部和工人都對他沒有信任感。恩威並施,賞罰分明,管理者不能隻注重‘威’和‘罰’。魏德雄如果不能改正自己的做事方法,他一輩子也就那樣了,希望他能夠吸取這次教訓。”
“我明白了。”陳桃點頭道。
“還有,”宋維揚說,“魏德雄的‘威’和‘罰’也用錯了地方,他一個外來領導,想立威就該找準關鍵點。開除一堆普通工人算什麼回事?要開除就直接開除上層乾部,敲山震虎,工人一看乾部都滾蛋了,誰還敢不長眼亂來?”
陳桃說:“可能魏廠長害怕開除上層乾部影響太惡劣,鬨得其他乾部人心惶惶。”
“愚蠢至極,”宋維揚評價說,“開除一個乾部,提拔一個親信,再獎勵其他乾部,誰還敢說什麼?人心立馬就聚起來了!這麼簡單的事情,被他搞得越來越複雜。”
大學生秦鳳鳴一直在仔細聆聽,突然問道:“董事長,為什麼魏廠長在總部很得人心,而且展現出的能力很強,到了分廠那邊卻有些欠佳呢?”
宋維揚解釋說:“在總部,大家上上下下都認識,也知道魏德雄是個賞罰分明的人。但盛海分廠不一樣啊,他初來乍到,誰知道他什麼情況。他越是鐵麵無私,就讓人越是忐忑不安,甚至莫名其妙的激起彆人的逆反敵視心理。人到了新環境,首先要做的是熟悉彆人,同時讓彆人熟悉自己,切忌不能操之過急。”
秦鳳鳴點頭道:“就像一個亂了的線團,先要觀察找到線頭,才能把麻煩給捋清楚。一上來就胡亂動手,容易把線團越搞越亂。”
“可以這麼理解。”宋維揚說。
陳桃笑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宋維揚道:“那你說說。”
陳桃道:“第一,獎勵工作優秀的乾部和職工;第二,開除所有參與鬨事的工人;第三,開除配電房的管理人員;第四,親**問保護配電房的工人,並給予獻金獎勵。剩下的需要慢慢做,廠裡原有的不怎麼聽話的乾部,必須全部撤掉,換上我們從總部帶過去的人。”
宋維揚說:“要拿捏好一個度。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甚至做人,‘度’很重要。它可以讓人佩服,讓人敬畏,讓人親近,讓人不產生反感,什麼事情都能做得水到渠成而不顯突兀。”
“那‘度’該怎麼掌握?”曲池突然問。
“多觀察,多思考,多總結,”宋維揚說,“你們慢慢就會懂的,我解釋不清楚,隻可意會,不可言傳。不同的情況下,‘度’的表現也不一樣,必須綜合各方麵的因素。比如說話吧,我現在是董事長,隻要我不盛氣淩人,不侵占你們的利益,你們會心甘情願聽我的話。如果想提升你們的積極性,那也很簡單,許諾就可以。但換成其他關係,你就要衡量自己的情況,衡量對方的情況,捕捉對方的心理需求和底線,該壓迫時壓迫,該威脅時威脅,該討好時討好,始終讓對方可以承受且不產生反感。”
宋維揚在言傳身教,培養乾部,反正坐火車閒著也是閒著。
秦鳳鳴笑道:“這是名家和縱橫家的思想啊。”
宋維揚樂道:“你還懂諸子百家?”
“我是哲學係畢業的。”秦鳳鳴說。
“那我們的專業差得不遠。”宋維揚說。
宋維揚報的是社會學係,80年代初,社會學還屬於複旦哲學係的子專業,1988年終於獨立出來,今年又被劃歸法學院管轄。
之所以不報商科,是因為宋維揚感覺沒什麼好學的。以他的水平,在90年代可以直接當教授了,還學個屁啊,純屬浪費時間。於是,他準備去社會學係混個幾年,順便旁聽一下哲學係的課程,這對企業家而言很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