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驚春直到入睡前,都還沒有糾結清楚Alpah是什麼,ABO又是什麼,這聽起來像是一個與他們毫無關聯的世界觀。
在精怪解釋後,莫驚春的感覺就像是天方夜譚。
同為男女,又為何能再分出來三種性彆,合在一起就是六種?
這是怎樣一種神奇的世界?
不過精怪也解釋了削弱後,隻會殘留少許影響,並不會延續太久。
莫驚春姑且信任三分。
等翌日醒來後,莫驚春感受了一下,身體沒有半點不適,而且也沒有奇怪的反應,就連前段時間那些讓人輾轉反側的燥熱也沒有出現。
看來這一回,精怪應當沒有欺騙他。
莫驚春去吏部的時候,吏部內的官員已然學會克製,不會再用那種奇怪的眼光看著莫驚春。在事情過去了好幾日,京中開始盛行風靡其各種流言的時候,吏部官員至少學會了做事的時候不往莫驚春那裡看去。
那兩日,吏部除了有人在此事上犯蠢外,更有人憨直地去問了莫驚春關於此事的首尾,倒也真的得了莫驚春的回應。
尚書的態度溫和,雖沒有說上太多,但也沒否認此事。
這讓旁人在底下暗自吃驚的同時,也因為莫驚春的淡然態度,很快就沒再麵上表露出來,一心一意埋頭苦乾。
至於莫驚春為何沒有多說什麼……
那不可得還是因為正始帝?
陛下可真是惡劣至極,偏是不肯讓莫驚春說出實情,他異常享受現在的情況,莫驚春焉能看不出來?
莫驚春隻得掩麵歎息,就當做不知。
等到半下午,莫驚春正在低頭看著手裡頭的文書時,外頭左侍郎匆匆進來,本來開口就要說上幾句要緊的事情,卻看見莫尚書一隻手捉著文書在看,另一隻手卻是在揉.捏著一小塊布條,那看起來被翻來覆去的蹂.躪,已經呈現皺巴巴的可憐模樣。
起初左侍郎隻是有些愕然莫尚書的興趣,並沒有多嘴說上什麼,在和尚書匆忙處理了要事後,他離去前,發現尚書已經忘卻了那布條,隻一心一意瞧著手頭的奏章,便也沒放在心上,轉身就出去了。
待到下值時,墨痕來接莫驚春,眼瞅著他神情頗有倦怠,忙扶著他上去。隻手指剛碰到莫驚春,就被他下意識拍開了手掌。那快速的反應,就連莫驚春自己都沒預料到,愣在了當場。
“可傷著了?”莫驚春沒有細想,以為是身體無意識的反應。
墨痕也沒放在心上,畢竟這習武之人,誰還沒有個特殊的應激癖好呢?如當初衛壹和墨痕要和諧相處下來,可也是花了一二個月的時間,不然要是趁著衛壹在做事的時候從他的背後靠近,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人甩飛出去。
墨痕揮了揮手,對這紅腫半點都沒在意,笑嘻嘻地說道:“郎君是在想些什麼,居然這麼入神?”
莫驚春仔細查看過,這才鬆了口氣,搖著頭說道:“隻是在想著今日處理的事情,倒是沒留神。”他到底還是有些歉意,囑咐墨痕回去後要仔細檢查。
回到莫府後,莫驚春沿著遊廊,剛要去換下衣裳,卻看到桃娘帶著侍女東湖站在必經之路上,那亭亭玉立的模樣,瞧著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但顯然是在等他。
莫驚春心裡歎了口氣。
自從上次去了一趟皇宮後,再回來,桃娘在麵對他時,總有些若有若無的閃避。莫驚春也沒有刻意找她談話,隻是讓她回來後去見了一次徐素梅,最近這些時日,合該是被大嫂禁足了。
桃娘有點緊張。
她穿著一身淡粉色的衣裳,立在芭蕉樹下,雙眼微紅,兩隻手正絞著一張帕子,怕是要給擰成麻花了。
莫驚春好笑地說道:“為父能給你吃了不成?”
他伸手去摸了摸桃娘的小腦袋,湊近時,桃娘身上淡淡的胭脂水粉味順著清風飄了過來。那本該是有些香甜的氣息,不知為何,莫驚春的手掌有些癢癢地刺痛,像是落著了什麼飛蛾般。
莫驚春下意識收了回來,這略顯快速的動作,並沒有惹得桃娘懷疑。
畢竟桃娘自己也還緊張著。
她讓東湖回去,自個兒跟條小尾巴一般跟在了莫驚春的身後,亦步亦趨,跟著到了外院書房後,莫驚春下意識扯了扯衣襟,對她這小模樣給樂壞了,無奈地搖了搖頭,“幾句簡單的話,至於給我們桃娘憋成這樣嗎?”
桃娘悶聲悶氣地說道:“阿耶就知道我要說什麼了?”
“不外乎是問我和陛下的關係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陛下有沒有脅迫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外界的風波對為父的影響,如果是真的能不能和陛下分開雲雲,”莫驚春隨口列舉了幾句,然後再看著桃娘的眼,“以及,此事和你,和你娘都沒有任何乾係,莫要給自己增添莫須有的負罪感。”
桃娘不得不承認,莫驚春眼下說的這些,全都切中了她的心理,這讓她不由得小臉微紅,低聲說道:“阿耶笑話我。”
莫驚春笑著搖了搖頭,讓桃娘坐了下來,沉聲說道:“這些都是近日來,多少人心中的猜想,便是桃娘會有這般想法,也是正常的。”
桃娘抿住唇,輕聲說道:“阿耶當真,不會後悔嗎?”
莫驚春的手指搔了搔脖頸,站在桃娘的麵前沉默了片刻,而後喟歎了一聲,“桃娘,不到後悔之前,誰也不知自己究竟會不會後悔。隻能說做了,便不要回頭。”
“可若是……傳聞如此難聽,再有文人騷客的口誅筆伐,即便在麵上看來這都是陛下的強迫,可是落在您的身上,就未免要多上幸臣二字,這對您而言……”
莫驚春在桃娘的身旁坐下,平靜地說道:“這些都是我曾有過的擔憂,更是束縛得為父不敢妄動一步。隻是如今來看,一切自有歸處,再是刻薄身後名的事情,可人倘若死去,一切成空,又何必在乎?”他拍了拍桃娘的肩膀,神情淡定。
“隻要我還未閉上這雙眼,莫府便一直都是安康順遂的。其餘的事情,那就得看你和元和了。”
莫驚春淡淡地說道。
桃娘還從未聽過莫驚春用這般鄭重又平和的語氣和他說話,這讓桃娘的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阿耶隨時都會離去,這讓她更加不自在,下意識地抱住了莫驚春的胳膊。
莫驚春微蹙眉頭。
他這下意識的反應,險些讓他抽.出手,像是在抗拒桃娘的親近。
不對。
莫驚春心中微動,突然從白日裡的事情,再一點點思索到了墨痕,再到剛才的刺痛,以及他對桃娘親近的抗拒……
這在平日裡都不會有的舉動,眼下卻是一點點反常地表露出來。
這難道和昨夜的事情有關?
莫驚春心裡如是想著,暗暗提高了警戒。
他壓下了心口對於肢體接觸的厭惡,麵上平靜地說道:“旁的事情,擔心這些個做什麼?當初他們既殺不得我,如今也未必能用旁事壓垮,莫要忘了,這可不是從前了。”他捏了捏桃娘的鼻子,掐得紅紅的。
桃娘嘟噥了幾聲,然後哼哧哼哧地說道:“就算阿耶要和那……陛下在一起,若他真的欺負了阿耶,就算他是皇帝,我,我也會和阿正一起私下罵他的。”說到最後,桃娘還有些泄氣。
畢竟正始帝是皇帝,這思來想去,她好像真沒什麼可以對付他的辦法。
莫驚春好笑地說道:“你和大皇子私下就在聊這些?”
他們兩人雖然不能夠時時見麵,實際上他們的身份也確實做不到隨意見麵,畢竟這會引來些許問題,但他們兩人的書信來往著實頻繁。
桃娘嘀嘀咕咕地說道:“也沒什麼,就是偶爾會提及宮內的事情,所以阿正偶爾就會說上幾句,也不是故意的。”
莫驚春眨了眨眼,看著桃娘說話時的親昵,曉得她是真的對大皇子上心,至少是將他當做是弟弟來看待。
他心中輕歎了一聲,陛下,您想要的局麵,怕是不得行了。
桃娘認識大皇子的時候,他才是個孩子,且他們兩人歲數差距這麼大,不管是桃娘和大皇子都想不到此事上頭,等到他們將來長成,這時間也足夠他們淡卻。
莫驚春擼了把桃娘的小腦袋,叮囑她莫要多想,然後才問起徐素梅的態度。
桃娘耷拉著腦袋,委屈地說道:“大伯娘罰我半年不許出門,最近都要陪著她去小佛堂抄寫佛經。”她倒不是覺得被罰了難過,隻是在莫驚春麵前有些小女兒姿態,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也不掩飾,純粹是想同莫驚春撒嬌。
莫驚春笑著安慰了她幾句,等到桃娘的情緒恢複,仿若先前困擾她的事情全部都消失了後,看著她高興離開的背影,莫驚春臉上的笑意逐漸淡去。
他鬆開緊扣住的手腕,發覺已經紅腫起來。
方才莫驚春為了壓製住自己下意識的反應,將那條被桃娘抱住的胳膊抓得死緊,隻是這些動作都掩藏在了袖口下,所以桃娘也不知道莫驚春的克製隱忍。
莫驚春立在屋內,閉著眼喘息了片刻,“衛壹。”
他正守在門外,聽到叫聲立刻進來。
莫驚春平靜地說道:“你現在來碰我試試。”
衛壹麵露困惑之色,但沒有猶豫,上前來要碰莫驚春的胳膊,結果還沒等抓住,莫驚春已經一拳揮了出去。衛壹早有戒備,猛地一個側身避開了動作,他旋身站在門口,看著郎君正一臉迷惑地看著自己攤開的兩隻手。
像是在確認剛才的力道,又或者……是在詫異自己剛才的動手?
莫驚春確定,在他讓衛壹來碰他的時候,他心裡是沒有任何攻擊的念頭的。
但在衛壹靠近的時候,莫驚春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動起來,這是為何?
“郎君,那東西是?”
衛壹沒有提起險些被襲擊的事情,而是抬手點了點莫驚春的袖口。
莫驚春低頭一看,發現袖袋裡垂落下來半截素白的布條。
莫驚春:“……”他將袖袋的東西扯了出來,發現是一條熟悉又陌生的東西。
這是之前被正始帝拿走去束縛脖頸的……後來,莫驚春不得不用另外一條,咳,作為交換,才將這東西給取回來。
拿回來後,莫驚春覺得羞恥,便將這東西團了起來,塞在了衣櫃深處。
他是什麼時候將這東西拿出來的,還藏在袖袋裡?
莫驚春凝神細思,才勉強從記憶裡扒拉出今晨他在換衣裳的時候,便已經順手將這團東西塞在身上,等到了吏部的時候,更是一邊在看文書,一邊無意識在把玩著這東西!
莫驚春眼底茫然,他怎麼會……
如此順其自然,如此無意識的動作,如果不是他眼下驚覺問題出現,仔細去思考的話,莫驚春怕是還未曾發現這團東西存在之突兀。
他迎著衛壹的視線,將這團東西胡亂收了起來,塞在了懷裡,勉強淡定地說道:“是之前忘記丟掉的東西。無礙,多謝你方才的試探,看來我這身手還是沒落下多少。”他後半句看似調侃的話,多少讓衛壹心中信服,露出好笑的神色。
“您這身手,若是還要再擔心這個,那可真是在嘲諷我們這些護衛的人了。”
莫驚春淡淡地說道:“你也不是我的護衛,做好你隨侍的事情便罷。”他用力地在衛壹的腦門拍了一記,讓他退了出去。
衛壹站在門外摸了摸鼻子,知道先前接連幾次出事,讓郎君更加謹慎,也生怕他們這些個跟在身旁的人出事。
莫驚春並沒有在外院書房待多久,片刻後,他便卷著兩卷卷宗,回到了自個兒屋中。
他站在屋內巡視了四周,片刻後捏著鼻根坐了下來,有點懊惱地將那布條給抽了出來,仔細看著這條看著本該沒有任何異常的東西。這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布條,頂多是從正始帝的脖子上扯回來的,這究竟……
莫驚春動了動鼻子。
他好像聞到了一股清冷的香味。
很淡,淡到他幾乎嗅聞不到,但在莫驚春的仔細追查下,他緩緩低頭,看著正躺在他膝上七零八落的素白布條。他的牙齒像是分泌出不少涎液,仿佛饑.渴的人聞到了極其美味的食物,下意識想要吮吸,或者是汲取那上頭令人安慰喜歡的氣息。
莫驚春直到鼻尖觸碰到布條的時候,方才發覺自己正在汲取上麵的味道。
這東西離開正始帝身上已經好些天,又團放在了衣櫃內,縱然有殘留下什麼氣息,那也早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但莫驚春突變得靈異的嗅覺,還是讓他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將這東西帶在了身旁。
最近因著各種各樣的事情,正始帝隻除了那一夜帶著一身血氣出現在莫府外,就沒再來過,即便床榻上曾留下陛下的氣息,但是墨香院伺候的人每隔幾天就會換過床單等物品,也沒殘留下多少。
莫驚春在意識到自己對正始帝氣味的追逐沉迷後,頗為冷靜地說道:“這就是發.情期的一種形式?”
精怪已經給莫驚春科普過,AO之間的聯結就是在發.情期所奠定的,也同樣的,A會追逐著O,O會渴求著A,以及是A標記O等等奇怪的知識。
但是莫驚春從來都沒想過,正始帝的氣味也會吸引著他?
【經過檢測,公冶啟的身體並無任何的變化,您對其氣息的偏愛,應當是心因性的】
莫驚春又捏了捏鼻根,讓精怪解釋了心因性是什麼意思後,他沉默地坐在靠椅上,思忖了許久,方才遲疑地說道,“你再將那,什麼AO間的發.情情況,再說上一遍。”
昨夜被科普的時候不甚上心,眼下倒是有些茫然。
…
“夫子求見?”
數日後,長樂宮內,正在埋頭批改奏章的正始帝霍然抬頭,漆黑眸子裡倒是有些許詫異。
此前,因著正始帝肆意惹出來的風波,莫驚春就讓暗衛送過消息,說是這幾日兩人還是避開私下的見麵,免得刺激到太後和朝臣的心情。
正始帝壓根不會在乎朝臣是怎麼想的,但是太後……
思及太後這些時日的怒氣,正始帝還是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但陛下這幾日的情緒顯然不怎麼好,再也沒有人敢在宮中偶遇他了,就連禦花園,都成了灑掃宮人心中的噩夢。這讓正始帝有些失望,畢竟他雖是嗜殺,但要解悶,總得是事出有因,總不能逮著個人就要殺。
劉昊正覺得這日子水深火熱。
畢竟陛下折騰不了彆人,難道還折騰不了他們身邊這幾個嗎?
陛下自己見不到莫驚春,就看不得自己身旁的人也愉悅快活,這不,柳存劍他夫人昨日就被派出京城去,看起來沒個兩月是回不來了。
而袁鶴鳴差點就多了一個賜婚的妻子,急得他一蹦三尺高,在正始帝麵前說儘了好話,這才沒成。
正始帝的惡劣是隨心所欲的,劉昊就生怕下一個輪到自個兒,那可真是沒活路。
誰成想,莫尚書居然入宮了!
劉昊接到消息的時候,險些敲鑼打鼓去迎接莫尚書,那態度可得是端正,熱情得很,“太傅,太傅您往這邊來,這邊近些,還可以欣賞這花園的雨景。”
莫驚春無奈,“中侍官,您和我認識這麼些年,倒是不必這般。”
劉昊身上其實已經不止中侍官的職務,兼.職了其他的職務也不算少,但劉昊還是喜歡其他人稱呼他為中侍官,這代表著正始帝身旁最是信任的侍從。
劉昊笑著說道:“太傅,這可不一般,您眼下對奴婢來說,可是救苦救難的神仙。”
特地從這處小花園走,也是為了避開這滂沱的大雨,此處正有一條修築的遊廊,穿過後,再走過一小段狹窄的宮道,就抵.達長樂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