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昊這些不過是客套話,說來就有些奇怪。
莫驚春轉移話題,沉思道:“對了,成虞君姐弟兩人,在宮中可還習慣?”
“太後甚是喜歡他們。”
在昨日,正始帝已經宣布了太後將成虞君收為孫女的消息,再過段時間,等成虞君生辰那天,宮中會召開宴席,待那時候,會再次正式公布此事。而成衛忠的傷勢已經逐漸恢複,到底是年輕身體底子好,再過些時日,就可以下床走動了。
莫驚春頷首,沒再說些什麼。
在他們一行人的蹤影消失在儘頭後,另一處拐了出來三個瘦弱的身影。
為首的那個人,正是他們剛才提及的成虞君。
而成虞君的身後,則是跟著兩個永壽宮的太監宮女。
“公主,方才其實不必閃開,莫尚書為人甚好,不會在乎那些繁文縟節。”宮女輕聲提點,雖然話未說儘,但那意思,若是成虞君去細究的話,也猜得出來是什麼意思。
成虞君淡笑著說道:“莫尚書是大忙人,他特特入宮,也該是有事,待日後衛忠身體恢複,我再帶他親自登門拜謝,總好過這眼下匆忙地相見。”
她是個聰明的,更是知道此刻見麵的尷尬。
她的身份尷尬,成衛忠在宮中也是尷尬,莫驚春眼下的流言纏身更是尷尬,不管是對她還是對莫驚春來說,再過些時候見麵,合該是最適合的。
待莫驚春到長樂宮門前,正始帝已經親自等在了門口。
莫驚春好笑又無奈,搖著頭說道,“陛下,您這是何必,也不過是這一會的時間……”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正始帝拖了進去。
正始帝的動作看著強硬,可其實動作幅度並不大。
莫驚春被他帶著入了殿內,一雙笑吟吟的眼隻盯著陛下看,“陛下瞧著臣作甚?”
正始帝理直氣壯地說道:“夫子若是不看著寡人,如何知道寡人在看您呢?”
莫驚春搖了搖頭,正想說話,就感覺陛下突然摳了摳他的掌心,有點癢癢的,讓莫驚春的動作不自覺僵硬了一下。
正始帝低頭靠近莫驚春,直望儘他的眼睛,嘴角帶笑地說道:“夫子特地入宮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莫驚春抿緊了唇。
陛下偏了偏頭,沒有得到莫驚春的回答,也不著急,帶著他往裡頭走,“夫子難得入宮來,總不會想同寡人說完正事後就離開吧?不如陪寡人下棋,有什麼事情,咱們一邊下棋一邊說……”
“其實沒事。”莫驚春彆開頭去,狀似不經意地打量著長樂宮內的擺設布局,“臣隻是想見見陛下。”
這下換做是正始帝愣住。
他就像是一隻巨大的被凍住的獸,被莫驚春有些難堪地推到了軟塌坐下,直到莫驚春找到了棋盤都擺出來的時候,正始帝才冷不丁地打了個顫,而後攥緊了莫驚春的手腕,眼睛亮得驚人,“夫子,今夜在長樂宮留如何?”
“不可。”
莫驚春冷靜自持地駁回。
正始帝絲毫不惱,“那寡人去莫府。”
“……也不行。”
莫驚春非常艱難地拒絕。
這三個字盤旋在他的舌尖上,莫驚春要說出來的時候,都費勁了九牛二虎的力氣。他總算是意識到了,這懲罰對他的影響,已經連帶動搖了莫驚春的克製和壓抑的本性。
他本不該如此衝動。
減少碰麵的次數,這件事還是他自己提出來的。
可打破的人,也是莫驚春自己。
莫驚春心頭有一把火,在那一夜開始就一直躁動不安,讓他接受不得任何人的觸碰,也厭惡任何一切來自他人的氣息,他甚至沒辦法接受桃娘身上的胭脂水粉,隻能每次在見麵時瘋狂壓抑自己暴起的衝動,每次離開的時候,莫驚春都覺得渾身的皮膚都在刺痛,甚至感覺到了放鬆的愉悅。
基於此,他避免了一切和徐素梅碰麵的可能。
畢竟大嫂實在太過機敏,說不得一個照麵就會被發現。
但一切尚可控製,除了一點。
莫驚春似乎無法克製住那種奇怪的渴求,每天夜裡,他總是不自覺地繞著屋子走,最終從屋裡的各個角落裡翻出來各種零零碎碎的小東西。陛下留下的汗巾子,忘記帶走的荷包,甚至還有幾件留在這裡替換的裡衣……在莫驚春將它們翻出來之前,他都不知道這屋裡其實多了這麼多屬於正始帝的東西。
但最恐怖的是,莫驚春壓抑不住將它們堆在床上的衝動!
他已經受夠了每天起來,再偷偷摸摸將那堆小東西再塞回去的感覺;又或者是醒來發覺自己將那幾件衣裳抱在懷裡團得非常皺巴的樣子。
莫驚春:“……”
他非常簡單粗暴地理解了這個懲罰的意思,然後決定入宮。
莫驚春和正始帝的關係已經比從前和諧許多,就連情.事上,頂多就是半推半就,算得上你儂我儂。莫驚春隻是恥於去索取,倒不是覺得不喜。
既然這個懲罰和之前的兔尾沒什麼差彆,那順應這樣的思路,要怎麼解決,也就有了眉目。
莫驚春不想拖延下去。
不解決這個東西,往後也是個麻煩。
他這次入宮,是有備而來。
所以,當正始帝被莫驚春壓在軟塌上,陛下還有幾分茫然,
正想抬頭去看外麵的天色,難不成還沒有天亮,今天這一整天都是他在做夢?
不然為何會有這樣天上掉餡餅的事情?
……………………
……………………
正始帝半躺在床上,欣賞著莫驚春漂亮的腰脊,“夫子當真不留下?”他有些意猶未止,看著夫子的模樣,仿佛還要將他吞噬殆儘。
異常深沉。
今天對陛下來說可謂是大驚喜,這得寸進尺的事情,他做起來忒是順手,可沒半點良心。
今日可當真是他的幸運日,甭管太傅究竟是為什麼而來,但享受到好處的人是自個兒,這怎麼都說不上壞。
當然,陛下心中也自有較量,多少是有些懷疑。
可麵上卻是不顯,笑吟吟地看著莫驚春的動作,那半倚的模樣,可當真是漂亮。
莫驚春哆嗦著手將衣裳給穿戴好,除了微紅的眼角外,看起來就像是剛才的事情沒發生過。他回過頭去,看著衣冠不整,脖頸處露出那佩戴著的項圈的陛下,眼睛宛如被燙到一般猛地移開,緊攥住衣角的莫驚春卻不得不承認……
處在他這失控的狀態下,他在看到正始帝佩戴著項圈時,心裡不由得湧起莫大的滿足。
我的。
莫驚春仿佛聽到耳邊有人竊竊私語。
莫驚春咽了咽喉嚨,啞著聲音說道:“不,陛下,臣該走了。還有,方才所說的事情,還請陛下仔細想想,若是……”
“騙子!”正始帝委屈地說道,“分明說著惦記寡人才入宮,結果做到了一半,夫子卻偷偷說起了正事。”
莫驚春沒忍住笑了起來,為著陛下這委屈的小模樣。
雖看著是可憐,可是這麼一大匹凶殘的餓狼盤踞在身旁時,當真怎麼都心憐不起來。
他不得不在情.事中說點彆的事情分散注意力,也是為著這奇怪的發.情期,在精怪的講述中,A是處於進.攻的一方,但莫驚春對他們眼下的……並沒有太在意,但遵從著本能時,莫驚春總覺得他牙齒癢癢,總想要咬點什麼東西。
為了避免這情.事變得血腥凶殘,莫驚春還是費勁了心思,才壓下了這奇怪的衝動。
莫驚春揮一揮手,不帶走半點柔情。
正始帝懶洋洋地躺在軟塌上,覺得這地方還是窄小了點,不過窄小也有窄小的風趣,就比如剛才這裡動作不開,所以夫子不得不坐在他身上……
不錯。
待正始帝起身穿戴衣裳的時候,他才發覺他佩戴在身上的佩飾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帝王也不甚在意,讓人又取了個新的過來。
接下來這大半個月,莫驚春斷斷續續入宮了三四回,有時候隻是跟陛下簡單的下棋,有時候是真的有要事,其中有兩回,莫驚春主動得正始帝心裡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念想,滿心滿眼都隻得這可惡惱人的莫驚春。
莫驚春做事都是講究節製,即便是那活,也頂多是一回,便鳴金收兵。
可是正始帝恨不得多吃幾口,這就是供給和需求的不匹配。
可是這供給的人隻肯給一口,那想多吃的人也沒到辦法,隻得恨恨地看著莫驚春揮一揮手,平靜淡定地離開了長樂宮。
更礙於莫驚春這段時日的淡定尋常,既沒有因為正始帝先前的“求愛”發言而要死要活,也沒有為此疏遠皇宮與陛下,更是偶爾入宮幾回,這讓坊間的傳聞也悄然發生了變化。
“陛下,顧柳芳和鄭明春求見。”
劉昊欠身說道。
正始帝頭也不抬地說道:“請顧柳芳進來,讓鄭明春滾回去。”
劉昊應諾。
守在殿外的鄭明春聽到陛下的意思,無奈地朝著師父顧柳芳聳了聳肩,淡笑著說道:“不是我不想給鄭家使勁,實在是陛下也不願意見我。”他這一回還是蹭的師父顧柳芳顧大儒的聲名,但陛下也不肯見,其實也說明了正始帝的態度。
顧柳芳看了他一眼,蒼老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這是你自己的事情。”
嘿,顧柳芳也是個護短的。
當然是徒弟要緊。
待顧柳芳離開後,正始帝皺了皺眉,將手裡的奏章丟到一旁,“全都燒了。”
劉昊小心地說道:“也包括之前的那些嗎?”
正始帝冷冰冰地說道:“那些東西有什麼值得留下來嗎?燒了都浪費這宮裡的炭火。唔,對,彆燒了,劉昊,你去叫德百進來,讓他提著朱筆將那一堆全部打叉,再送回去。”
陛下說著這般肆意的事情,劉昊也隻是欠了欠身,便去辦了。
等到德百將東西搬出去後,劉昊這才回來,站在正始帝的身後,像是為了分散陛下煩躁的情緒,且笑著說話,“陛下,奴婢懷疑這宮中許是出了竊賊,杜文等人清點過,您隨身的那些小物件,已經零零散散丟失了不少,這闔宮都尋不著。”
正始帝一點都沒放在心上,淡然地說道:“若是真的有竊賊,那宿衛是乾什麼吃的?”
“是啊,可是奴婢怎麼也找不到那些丟失的小物件,難道是在掉在哪處,再尋不到了?”劉昊當然知道這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隨口提起來,不過是為了分散陛下的注意,眼下見陛下的語氣正好,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正始帝原本隻是半心半意地在聽著,忽而蹙眉,“東西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丟的?”
劉昊:“約莫是二十天前。”
帝王的眼神猛地暗下來,露出玩味的神色。
二十天前?
…
入了夜,莫府各處都逐漸安靜下來。
接連下了半月的雨,總算在今日放晴,夜間天幕星辰密布,宛如棋盤落下,看得人是眼花繚亂,移不開眼。
漆黑的天幕下,墨香院最是靜謐。
莫驚春蓋上被褥,沉沉歎了口氣,他吹滅了床頭的燭光,有些良心不安,又有些偷偷摸摸地轉了個身,將自己和一堆零碎挨在一處,扯上被褥遮蓋住頭臉。
深吸一口氣。
被窩中殘留下的氣息淺淺,幾乎追尋不到。
莫驚春眷戀又沉迷地在那堆零碎上打了個滾,又趴在邊上歎了口氣,覺得自己這行為過於可恥,卻又控製不住自己。
他這幾次入宮的時候,都偷偷帶走過陛下身邊的小東西。
不問自取,是為賊也。
可是那幾次……卻還是不夠。
儘管可以暫時壓下莫驚春身體的焦躁,可是他卻渴求著更多……沾染著陛下氣息的東西堆滿他的床榻,最好多到他可以在裡頭打滾。
這種奇怪的行為,精怪說,是Alpha的築巢本能。
需要更多的東西才可以滿足本能,眼下莫驚春還能控製,不過是因為懲罰被削弱了,不然的話……莫驚春一想到那徹底失控的模樣,就連這小堆東西都不香了,沉默地趴了下去。
然後吸了吸鼻子。
些許清幽的冷香撲入莫驚春的鼻息。
莫驚春有些奇怪地蹙眉,氣息不是快要散去了嗎?怎麼會突然變得更為濃鬱了?但是一時吸吸上頭的莫驚春衝昏了頭腦,還未反應過來。他恨不得要在那堆東西打滾,將其堆成小小的窩,再讓自己整個都埋進去。
但這點可憐的小東西是滿足不了莫驚春的欲.望,隻能滿臉煩躁地磨蹭著。
直到有些憋不住,他這才慢吞吞地挪了出去。
剛冒頭,倏地!
一把近在咫尺的清冷嗓幽幽響了起來,“您偷偷摸摸地在做些什麼呢?”
如同雷霆乍響,莫驚春整個人僵住,紅得就像是隻弓起的蝦子。
羞恥得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