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雖然為自己的錯誤負責到底是我的原則, 好像沒什麼不對。但是, 怎麼還是覺得,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呢……
——不對, 很明顯,對方就是在這兒候著我吧。
嗯,西裡爾回過味來了。
不出意外的話, 他的老顧客, 那個叫做Reborn的小嬰兒,打的就是把他留下, 充當免費勞動力的主意。
小嬰兒可能沒有想到魔藥裡會混有詛咒。
不過,這也剛好, 有更充分的理由把這個免費勞動力接收,勞動力本人還不好意思拒絕。
真是個精明極了的小嬰兒。西裡爾心想。
話說回來, 小嬰兒可以這麼早熟的嗎?他怎麼記得加雷斯和加赫裡斯這麼大的時候, 連話都不會說,更不要說思維還這麼清晰, 身手這麼矯健, 還能在網購的時候跟賣家店主討價還價……
是的,西裡爾說, 對這個老顧客的ID印象很深刻, 並不是在跟他禮節性地客套,而是真的記得非常清楚。
他開店幾年, 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把網名取得那麼張揚, 居然叫做“沒用的廢柴學生還是直接乾掉吧”。
真狠。
真直接。
西裡爾還記得, 自己第一次看到這個ID時,便不由地肅然起敬,為大概是老師的顧客的學生祈禱數秒。
再一看,用著如此殘酷ID的顧客買的是清除劑,西裡爾又有種莫名奇怪的感覺。
經過測試,西裡爾出品的清除劑無論什麼汙漬(包括難以清理的固體殘渣)都能輕鬆融化,貌似深得“沒用的廢柴學生還是直接乾掉吧”顧客的喜愛。
他大概每隔一個月就會在西裡爾的網店下單,買光清除劑的所有庫存。到後來,其他的魔藥也都會不分種類地購買一些,實乃網店的大客戶之一。
還有一個讓西裡爾對他印象深刻的原因。
這位顧客一開始還是很認真地用符合珍貴標準的黃金跟他交換魔藥,到後來,就換成了稀奇古怪的各種武器,再往後,和交換物品送過來的還有一本正經跟店主講價的信息。
西裡爾是一個很好說話的店主。
顧客跟他講價,價格還越砍越凶,遇到這種情況他也不生氣,照例把沒有減少分量的魔藥送了過去。
隻不過。
擅長砍價的ID不明覺厲的顧客有一段時間銷聲匿跡,沒有再來購買魔藥,那時候西裡爾還覺得有些奇怪。
隨後,他的魔藥專賣店就因為一條條投訴差評臨時關店,暫停了對外販售。
西裡爾也沒想到,在那一片差評之中,就有一條來自老顧客(故意)牽線介紹來的黑手.黨少年的……
罷了,事已至此。
“……”
“醫生倒是沒什麼問題,魔藥和魔術我都能用。但是,Reborn先生,老師,我是真的沒有……”
話注定說不完,在下一秒就被更大的聲音蓋了過去。
“讓這個暗算了十代目的家夥加入家族?!我反對!這怎麼行呢!我才是十代目的左膀右臂啊,可惡……嗚!”
“哈哈哈,阿綱家又要多一個人了嗎?越來越熱鬨了呢,真羨慕啊。哦哦,還是我們的新老師?你好哦,老師!”
“暗殺可惡的Reborn成功……噗嗚哇啊啊啊又失敗了——”
“親愛的,我喂你喝湯,啊~”
西裡爾:“…………”
真……熱鬨啊……
不過是稍稍沉思外加回憶了一小會兒,他便突然發現,自己置身於混亂漩渦的中心。
這個漩渦其實就是沢田綱吉家的飯廳。
冷不防答應下來要給無辜的少年沢田綱吉做家庭醫生,還沒等他細想,就有熟
數人一窩蜂湧入房間——
他們是沢田綱吉的家族成員、後援隊、家族編外人員、住在他家蹭吃蹭喝的吃白飯人士。
之前因為西裡爾到訪,這些人被小嬰兒Reborn強行趕到樓下,隻允許相關人員旁聽。如今,事情敲定,免費勞動力到位,無關人士終於能夠齊刷刷登場。
這群人裡,大多是看上去就是普通中學生的十幾歲少男少女,也有大概不簡單的成熟女性,還有……自稱是殺手/黑.手黨的五歲小朋友。
西裡爾:=口=
不、不能控製地露出了這麼一個僵硬的表情,突然失態真是對不起。
因為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在還沒搞清楚這夥人的關係的情況下,就被莫名其妙拉到了樓下,和他們坐在一起吃飯了。
說是吃飯。
然而,他坐在飯桌後,看著□□和似乎具有強大腐蝕性的不明物體在眼前飛來飛去。
左邊是幾人爭吵(對他很有敵意的獄寺少年和後麵進來的另一個少年吵起來了)的聲音,右邊是小孩子哭鬨(穿著奶牛裝的五歲小朋友掏出了□□,卻被西裝小嬰兒連人帶□□踢出了窗戶)的聲音。
“砰轟——”
啊,□□在距離很近的地方爆炸了呢。
頓時間,房屋晃悠了兩下,屋內的飯桌也跟著顫動,菜盤撞在一起,發出了更加清脆的聲響。
但是沒有人注意到。
除了走進沢田家不到幾個小時的西裡爾,還有沢田綱吉本人,竟然沒有人注意……不,是在意如此驚人的動靜。
“……”
西裡爾覺得自己很需要暫停下來,重新整理思路。
於是。
經過了一番“我在哪兒我來乾什麼黑.手黨居然是這麼不得了的存在嗎”的內心思索,自覺又豐富了見聞的西裡爾虛心向比他小了一千多歲的黑暗勢力首領請教:“請問,這是某種特殊的歡迎儀式嗎?我對你們這一群體了解得不多,直到今天才知道,‘黑.手黨’要用這麼……特彆的方式相處。”
“嗯,受教了,真是一個充滿樂趣與凝聚力的團隊啊。”
“黑暗勢力首領”:“不,你等等,西裡爾先生。壓根沒什麼可以指教的,這裡隻有我們兩個正常人好嘛!”
沢田綱吉心很累。
他隻是一個十四歲的廢材少年,卻感覺自己脆弱的靈魂忽然間承載了難以支撐的重量。
就比如現在,明明應該是一天之中最輕鬆愉快的晚餐時間,可卻因為一乾神奇人士的搗亂,變得混亂不堪。
一個月前,他無需承受這樣的壓力。今天之前,他隻能一個人承受。而到了今日,他竟然找到了除自己以外的可以溝通的正常人——
雖然這個正常人不久之前對他投來了熾熱得忍不住發抖的視線。
但,此時此刻,沢田綱吉不由感動得熱淚盈眶。
“西裡爾先生!你知道嗎,在一個月前,我真的是一個普通的初中生啊。”
幸好他們挨在一起坐,哭啼啼的棕發少年才能緊緊抓住西裡爾先生的袖子,把憋了三十天的心裡話傾述出來:“嗚嗚,都是Reborn突然出現,說要給我做家庭教師,要把我培養成……咳咳咳。然後,獄寺君還有藍波等等等等全都出現了,也是普通人的山本君他們都被牽扯進來!這,簡直莫名其妙——”
“脖子上還掛著奶嘴的小嬰兒怎麼當家庭教師啊!一發子彈就能把人弄成裸奔狀態到底是什麼恐怖的漫畫情節啊!五歲的小朋友會爆炸還會扔□□,能在物理意義上把人毒死的黑暗料理也太可怕了吧!話說,不可能隻有我一個人覺得哪裡不對吧?哦,西裡爾先生你沒來之前,真的隻有我一個人!”
西裡爾:“……天呐!”
他被少年的這一番發自肺腑的話語,深深地打動了。
沢田綱吉把他心中的疑惑,用更激動更直白的口吻說了出來,實在是直擊內心。
這個世界的確很奇怪。
從詛咒疑似對不幸的受害者沒有影響,到他莫名其妙被坑成家庭醫生外加學校老師還沒能反對,再到在沢田家見證的這一派混亂情景……
簡直可稱鬼神亂舞,信息量膨脹,一時間難以消化。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西裡爾很喜歡這個叫做沢田綱吉的少年,感覺和他格外投緣。
而且,還有一種奇妙的熟悉感。
他聽到過與沢田少年的憤慨話語有著同樣的句式、同樣的悲憤的另一個發泄。
說出那段話的妹妹頭少年韋伯·維爾維特也很倒黴,說不出他倆比起來誰更可憐。
總之,(被迫)送走了不聽話的聖誕老人姐姐,拖著行李箱憤憤離去的妹妹頭少年對天呐喊:“隻戴了個聖誕帽的穿絲襪的聖誕老人姐姐是什麼鬼啊!我這輩子都不想過聖誕節了!既然是聖杯戰爭你們這些英靈就好好地打啊!這麼不敬業的……嗚嗚,我再也不會來日本了!可惡!”
韋伯憤而離去的時候,西裡爾代替回了英靈殿的聖誕Alter姐姐來送他,剛好把這番憤慨之言聽了個正著。
唔,話題扯遠了。
西裡爾對自己的戰爭還沒開始就結束了的韋伯充滿歉意,覺得有自己的原因在裡麵,可是,對於韋伯心中的痛,他無法完全感同身受。
可沢田綱吉不一樣。
在周圍的人都不正常的環境下,找到能和自己意見相同的同僚,實在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外表看不出來,但實際年齡差極大的兩人以混亂不已的餐桌為背景,暫時忽略掉周圍的噪音,無比鄭重地兩手相握:
“請放心,不管詛咒什麼時候顯露出端倪,需要等多久,我都對你負責到底的,綱吉。”
“謝謝你,西裡爾先生,在剛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是一個好心人。”
“但是,如果要留在你家,太冒昧了……”
“沒事的。”
沢田綱吉露出了比實際年齡更滄桑的苦澀的笑:“家裡已經有這麼多人了,我不介意,媽媽更不會介意。”
“哎,雖然這麼說,我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西裡爾想,自己沒有事先告知就上門拜訪,已經很失禮了,不能再不打招呼就住進來。
所以,在這頓異常凶險的晚餐終於吃完了之後,他這個冒然到來的客人主動幫忙收拾碗筷,並且借這個機會,先跟沢田綱吉的媽媽道歉,這才說起了這件事。
沢田奈奈是一位很溫柔的夫人,樣貌很年輕美麗,看起來不過二十歲,但已經是十四歲少年的母親了。
隻不過,夫人除了溫和,竟還尤其地心大,不拘小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