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時候,他死要麵子,不肯放下任何一件化妝品,但心裡早就後悔了。
他帶的東西實在太多了,放在超大號手提行李箱裡簡直又重又勒手。
剛才他趁著洗漱悄悄整理了一下,把不那麼重要的挑了出來,裝進塑料袋裡,就等著找個機會扔出去。
現在所有人都在客廳,可不是方便了他行動嗎?
薛今是小心翼翼推開彆墅大門,回頭看了眼被玄關裝飾擋住的客廳角落,得意地走了出去。
一出門,山中夜晚驟降的溫度就讓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下意識想打噴嚏。
他還記得要偷偷行動,怕被嘉賓們發現不對,趕緊帶上大門,快步走到一邊,才把這個噴嚏打出來。
遠處的樹影晃了晃,似乎有什麼東西潛伏在綠化帶中。
薛今是警惕地往過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麼,立刻拎著塑料袋前往他下午做遊戲時換衣服的地方。
那裡是他精心挑選的位置,到時候就算有人發現他化妝品少了,他也可以說是做完遊戲太累忘了帶上。
薛今是急匆匆走進夜色中,沒有
注意到,就在剛才那片綠化帶裡,有幾個人影一閃而過。
……
池輕舟帶著兩位朋友走到小路邊,給他們一人搬了一塊乾淨的大石頭,讓他們坐下說話。
邢霜棧攔住同樣要往石頭上坐的池輕舟,將他抱到自己腿上坐下。
池輕舟給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邢霜棧輕描淡寫地回答:“石頭上涼,你坐著會不舒服。”
池輕舟哦了一聲,很輕易地相信了這個理由,衝邢霜棧笑了一下,臉上露出兩個甜甜的小酒窩。
邢霜棧箍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肩頭,悶聲笑起來。
洛聽在一邊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說實話,他們幾個朋友都覺得邢肅這人很討厭。
明明舟舟一個人就能過得很開心,偏偏要為這個家夥勞心勞力,他們能看得慣才怪了。
池輕舟注意到洛聽的動作,卻不知道他在針對邢霜棧,不高興地看了他一眼,再次叮囑他對新朋友友善一點兒。
洛聽:“……”
他滿臉無奈地攤了攤手。
看明白洛聽動作的羅淮玉咧了咧嘴角,笑得有點兒幸災樂禍。
邢霜棧也忍不住笑了幾聲,煞有介事地評價道:“能做海王的,除了優秀的端水大師,還有能暴力鎮壓所有魚的一方霸主。”
真·海中大王。
池輕舟迷茫地看了看他,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後,頓時不高興地狠狠踩了他幾腳。
邢霜棧笑歎一聲,看了眼略有幾分震驚的洛聽和羅淮玉,抱緊池輕舟,不再說話。
池輕舟哼了一聲,回過頭,一本正經地詢問洛聽和羅淮玉:“你們兩個是什麼時候碰見的,怎麼就打起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還是洛聽先開了口:“這事兒……我也有點兒搞不清楚。”
洛聽是今天下午五點多,在鏡暝山山腳撞見羅淮玉的。
羅淮玉和一般起屍的那些行屍不同,他生前是玄術師,做過不少善事,又死得極冤,死後一口怨氣不散,一起屍就不怎麼懼怕陽光。
雖然他現在還是最低等的行屍,沒有成為僵,但實力並不弱於僵屍。
陽光隻是會讓他感覺到不適,並不會徹底限製他的行動力。他隻需要避開正午時分,就能在擁有大片樹蔭的山林中自由行進。
洛聽遇到他的時候,他剛在下午趕了好幾個小時的路。
洛聽說:“我當時正在盛一杭走失的那片地方轉悠,突然發現附近有股和盛一杭相似的微弱氣息,想著可能是盛一杭回來了,就趕緊找了過去。”
說白了,就是洛聽對盛一杭失蹤這事還不死心,沒等池輕舟到邵丘市,又跑到盛一杭失蹤的地方去尋找線索,結果意外撞上了剛趕過去的羅淮玉。
羅淮玉是一具行屍,恰好在洛聽能夠交流的範圍內,他就上去詢問羅淮玉有沒有見過盛一杭。
理由也很簡單,羅淮玉身上有盛一杭的死氣,他懷疑羅淮玉
短時間內接觸過盛一杭。
洛聽當時還挺納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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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趕屍匠也有十幾年了,就沒見過他這種情況。”
一般而言,行屍身上隻會有自己的死氣,但羅淮玉身上卻混雜著盛一杭的,也難怪洛聽誤會他和盛一杭接觸過。
結果羅淮玉的回答大大出乎洛聽的預料。
池輕舟眨了眨眼:“什麼回答?”
羅淮玉看了洛聽一眼,突然出聲:“我和他說我是被盛一杭害死的,正在尋找仇人。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盛一杭的氣息,就問他和盛一杭是什麼關係。”
羅淮玉其實也差不多。
他本來是準備去找池輕舟的,誰知道半路上突然感受到盛一杭的氣息,稍微猶豫了下,就掉頭前往鏡暝山。
他想複仇。
對他而言,沒什麼比複仇更重要。
池輕舟回頭看他。
他麵部僵硬的肌肉稍微動了動,勉強露出一個可以稱之為笑容的表情。
他是恨盛一杭的,不僅僅是因為盛一杭害死了他。
“我家裡其實很普通。”羅淮玉說,“雖然稍微有點兒小錢,但我爸媽妹妹都是普通人,祖上也沒出過什麼玄術師,我算是個意外。”
池輕舟:“可阿瑤說,你之前是玄術協會的成員?”
羅淮玉坦然道:“對,我是。但我屬於天賦不錯,被破格收入門下的那種。”他艱難地聳了聳肩,語氣裡帶著幾分不以為然,“我和協會力捧的天才沈問樞實力差不多,但沈問樞是長老的親傳徒弟,我就隻是個記名弟子。”
池輕舟了然。
玄術協會被一群老古董把持在手中,這都建國幾十年了,他們還格外講究血脈派係之類的東西。
凡是非玄術家族出身的,在他們眼裡,天賦再高也不過爾爾;
凡是沒有師從大派係的,在他們眼裡,都屬於不堪一擊的野路子。
他們既害怕被時代拋下,又不願意放低姿態,死守著他們所謂的“禮儀”,結果就出現了很多類似羅淮玉這樣的“記名弟子”。
正是因此,羅淮玉雖然承蒙玄術協會教導,對玄協卻沒有多少好感。
他嗤笑一聲,嘲諷道:“其實我原本有機會做親傳徒弟,不過我爸媽和我都拒絕了。”
那時候他還小,玄協的長老們看不上他家裡人都是普通人,想把他帶回協會教導。
但羅家夫婦覺得小孩子不能不上學,國家也有義務教育的規定,堅持要讓羅淮玉上學,就惹怒了那群覺得上學沒什麼用的老古董。
自此之後,他就被玄協邊緣化了。
他得到的教導、分到的資源永遠是同齡人中最少的,如果不是他天賦確實夠高,根本不可能與沈問樞打個平手。
不過他也不是很在意。
羅淮玉揚起下巴:“我高考成績還不錯,上的同大建築係,後來考到隔壁交大讀研。”
池輕舟哇了一聲,讚賞地鼓了鼓掌
。
連洛聽都愣了下,看羅淮玉的眼神都有些變了。
洛聽道:“那你的天賦和才華都不差。”
羅淮玉意外地瞧了他一眼,臉色緩了緩,輕聲道:“你也挺厲害的。”
兩人間的氣氛忽然就軟化不少,池輕舟左右看了看,問洛聽:“那阿聽,你是怎麼回答阿玉的?”
洛聽聳聳肩:“我那時候不知道他的事情,就和他說,盛一杭勉強算是我的客戶。”
這回答好像也沒什麼問題啊?
池輕舟有點兒疑惑,沒理解兩人是怎麼打起來的。
羅淮玉清清嗓子,不大好意思地說:“我當時情緒挺暴躁的,他那麼一說,我就問他,那盛一杭哪兒去了?他和我說盛一杭走丟了,可能是被人偷走了,我覺得很離譜,以為他在騙我。”
洛聽也不怎麼好意思地說:“我也以為他在騙我。他生前是個玄術師,盛一杭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殺得了他?我以為他是故意找茬,見他不依不饒的,就也……有點上頭了。”
池輕舟恍然大悟。
這還真是個誤會。
洛聽從未見過能殺死玄術師的普通人,理所當然地認為羅淮玉在說謊;
羅淮玉在洛聽身上感受到了盛一杭的死氣,以為洛聽這兩天還和盛一杭呆在一起,不肯說出盛一杭下落是在包庇盛一杭,卻沒想到盛一杭真的被人偷走了;
嚴重的刻板印象給他們造成了誤導,再加上邢霜棧外泄的力量能夠挑動負麵的情緒,兩人腦子一熱,就這麼打起來了。
池輕舟想到這裡,很是震驚:“你們從五點多一直打到剛才?這打了有快兩個小時了吧!”
洛聽和羅淮玉紛紛低下頭,更加不好意思了。
其實他們一開始真的沒想過下死手,雖然打得熱鬨,但還是有分寸的。
到了後來,他們才逐漸控製不住自己,淨往對方弱點上招呼。
好在池輕舟趕來的及時,不然會造成什麼後果還難說。
羅淮玉有些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小聲說:“其實今天下午我路過越溪嶺,看到幾個姑娘正在看你們的直播,就停下來等了你一會兒。如果你早半個小時到達,應該能和我撞上。”
但是很不巧,今天白天的時候薛今是死要麵子,不肯放棄化妝品,硬是在途中拖延了很長時間,導致節目組比計劃中晚了四十多分鐘到達。
羅淮玉:“我急著找盛一杭複仇,隻在越溪嶺等了不到一刻鐘,就匆匆忙忙離開了。”
如果不是這樣,他應該沒機會和洛聽打起來。
如果沒打起來,他們也不會攪動大墓外泄的力量,導致一部分鬼氣和死氣被鏡暝山中的瘴氣同化,邢霜棧再無法回收。
池輕舟陷入漫長的沉默。
他的影子在腳下輕輕搖晃著,另一半靈魂緩緩浮上來,睜開了血色的雙瞳。
邢霜棧安撫地拍著他的背,輕聲說:“不礙事,千分之一都不到的力量,彆生氣。
”
池輕舟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扭過頭,不想回答。
他看向羅淮玉,仔細問道:“你說盛一杭害死了你,能詳細說說是怎麼回事兒嗎?”
羅淮玉頓了下,眼中充斥著仇恨,安靜好半晌,才緩緩點了下頭。
“我本來也是想請你幫忙的。”
他之前就告訴池輕舟,他恨盛一杭,不隻是因為盛一杭害死了他。
就像他的父母是普通人一樣,盛一杭的爺爺雖然是玄術師,父母卻都是普通人。
盛一杭沒有繼承爺爺的天賦,因此一直很羨慕他能成為玄術師。
羅淮玉知道發小的心思,說過很多次玄術師並沒有高人一等,可盛一杭完全沒聽進去,還恨上了他。
連帶著,他家裡人也成了盛一杭憎恨的對象。
羅淮玉說:“明明我爸媽對他很好。”
他們兩家父母很早就認識,因為盛一杭父母總是很忙,他家裡就經常幫忙照顧盛一杭。
從幼兒園開始,盛一杭就像他家的第三個孩子,學習生活都是他爸媽在管。
盛一杭惹事了,是他爸幫忙處理;
開家長會,盛家父母沒空去,是他媽媽幫著開;
盛一杭初中時成績一般,輔導班是他爸幫忙挑的,老師要求的課外作業也是他爸盯著做;
高中時盛一杭沒地方吃飯,他媽媽就叫盛一杭和他一起回家吃飯;
他妹妹也對盛一杭很好,有什麼好吃的都不忘給盛一杭帶一份……
這樣無微不至的照顧,卻沒有得到盛一杭一丁點感激。
羅淮玉握緊拳頭,身體因為憤怒而顫抖。
“在盛一杭對我動手前,大概有半年時間,我突然無法再分辨他的麵相,他的命運變得一片模糊。”
“那時我還以為是我要遇到什麼麻煩,他可能會被我連累,就想辦法找了個遠離魔都的項目,免得給他帶來災難。”
然而他完全猜錯了。
不是盛一杭會被他牽連,是盛一杭終於控製不住內心的嫉妒,準備對他下手了。
羅淮玉沉聲說:“一個多月前,他突然給我打電話,說他遇到了奇怪的事情,家裡每天都有莫名其妙的東西出現,他感到非常害怕。”
羅淮玉還以為自己的猜測成真了,又是驚怒又是愧疚,交接了下手頭工作,連夜趕往魔都。
盛一杭去車站接他,他一出站,就發現對方瘦了一大圈。
盛一杭滿臉的萎靡,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好覺,稍微有點什麼風吹草動就會一驚一乍地跳起來。
羅淮玉頓時心疼不已。
那時候他就想,發小被折磨成這個樣子,他就是拚上命,也一定要把發小家裡那個東西處理掉。
兩人沒有回盛一杭家,租了個短租房做準備。
等準備好要用的東西,臨出門前,他特意叮囑盛一杭不要跟去,萬一那東西太凶,他不一定能保住對方。
盛一杭沉默了很久才答應下來。
他去廚房倒了杯熱水,遞給羅淮玉,說羅淮玉看起來很累,先喝口水休息一下再去。
羅淮玉根本不知道那杯水裡加了東西,還為發小的細心感動,然而他喝下那杯水沒多久,就在痛苦中停止了呼吸。
——原來,水裡加了盛一杭利用職務便利偷來的藥劑。
這種藥劑生效速度極快,幾乎是在幾十秒內就徹底斷絕了羅淮玉的生機。
“我一開始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直到我的靈魂被困在身體裡,意外恢複意識,才知道原因。”
羅淮玉抬起頭,漆黑的瞳仁裡泛著血光。
他嘲諷地揚了揚嘴角,“他說他不服,質問我,憑什麼我能成為玄術師,他就不能?憑什麼我能在學習玄術的同時還考上研究生,而他卻隻能做著最普通的工作?”
“他說他恨我和我的家人瞧不起他,總是居高臨下地給他施舍,那種憐憫讓他覺得惡心。”
“他說他忍不下去了。我是第一個,我爸媽和妹妹也會為這麼多年的輕視付出代價。”
羅淮玉渾身怨恨滔天而起,震得林間樹葉沙沙作響。
他的嗓音愈發沙啞。
“我起屍之後,頂著太陽,拚了命從魔都趕回來,想要保護我的家人。”
“但我慢了一步。”
“我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不在了,渾身都是鈍器割出來的傷口。”
他的瞳孔漸漸被血色覆蓋,一字一頓,恨入骨髓。
“那個畜生說我在他手上,想讓我活著,我爸媽妹妹就必須用血寫所謂的認錯書。”
“我爸媽和妹妹為了保護我,自己割開了那些傷口,沾著自己的血,為莫須有的罪名認錯。”
“他們寫滿了整個客廳的地板和牆麵,那個畜生就在一邊看著,直到他們都失血過多死去,他才和另一個人一起離開。”
羅淮玉聲音放輕,卻滿含堅定。
“我要複仇,我要他讓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