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2 / 2)

那天車禍的場景重現讓他現在整個人的狀況很不好,已經開始冒冷汗。

他低著頭深呼吸。

車後備箱還有備用的鏡子,他得在下雨之前把鏡子挪到鐘點房裡。

偏偏這段時間太忙,他有一陣子沒有發作了,車上連止痛藥都沒有。

他咬著牙打開車後備箱的蓋子,閃電在這時候突然劃破長空,後備箱裡爆發了一聲尖叫。

方永年真的用儘了全力才阻止住自己下意識的想要關掉後備箱的手——他差一點把陸一心的腦袋夾在後備箱裡。兩個同樣受到巨大驚嚇的人麵麵相覷,半天發不出聲音。

閃電之後又是雷聲,方永年額頭的冷汗已經肉眼可見。

“出來。”他咬著牙。

顧不上了,下雨之前他必須得找到地方休息。

他的臉色難看到哪怕背著光也能看出鐵青色,陸一心手忙腳亂的爬出後備箱,順便抱出了裝鏡子的紙盒子。

方永年合上後備箱,伸手去拿陸一心手裡的盒子。

“我來。”陸一心鞋子都沒有完全穿好,體趿著球鞋往邊上躲。

出來對著光已經能看到方永年頭上的冷汗,陸一心乾脆抱著箱子跑進了休息站,動作迅速的幫他按住了去鐘點房的電梯開關。

方永年咬牙。

沒有精力也沒有體力再管她,進了電梯後他把自己的皮夾丟給她,剩下的就隻能儘量睜著眼,防止自己因為眼前一陣陣發黑直接暈過去。

他已經懶得看休息站工作人員的臉色,陸一心估計從來沒有住過鐘點房,磕磕絆絆的訂好房,他痛到迷糊的時候,心裡咬牙切齒的咒罵了一句:“這丫頭居然還他媽的記得帶身份證出門。”

明顯是有預謀的離家出走。

他要是陸博遠,現在直接報警就夠他吃一壺的。

誘拐十八歲少女,還開鐘點房,他要是陸博遠,能直接宰了他自己。

“房門開著。”他痛的咬牙切齒,臉色鐵青,開著房門起碼能讓他看起來沒有那麼禽獸。

陸一心一個指令一個動作。

她本來是打算藏在後備箱一直到華亭市的,偷偷跟著方永年,偷偷的看那個女的一眼,然後自己買火車票回家。

昨天臨時做的決定,她也沒有和鄭然然商量,一大早就摸上了方永年的車,逃課一天回去之後一定會麵臨狂風暴雨,但是剛剛失戀的少女什麼都顧不上了。

她甚至覺得還好她跟過來了,要不然方永年突然在休息站發作,根本沒有人能幫他,他看起來像是痛得都要暈過去了。

“我去燒水。”她端著鐘點房的電熱水壺跑來跑去,因為慌張,差點被電線絆了一跤。

“你給我貼著牆站著。”方永年渾身都像是從水裡撈起來一樣,冷汗淋漓,但是發火的力氣還是有的,一句話說的威脅力十足。

陸一心立刻捧著電熱水壺貼著牆角站直,一雙眼睛又圓又大,滿臉無辜,滿眼關切。

方永年閉了閉眼。

暫時沒有力氣罵她第二句了,他自顧自的拆紙箱子,把那個定做的三角鏡放在兩腿之間,對著鏡子前後擺動他完好的左腿。

窗外仍然電閃雷鳴狂風暴雨,他儘量強迫自己不去看不去聽,注意力都放在鏡子裡行動自如的左腿上。

呼吸漸漸放緩,仍然很痛,但是不至於像剛才那樣幾乎要暈過去。

每當這種時候,他就無比厭惡人類的大腦。

為了懷念那條離開身體的殘肢,人類的大腦非得要強迫自己記住過去四肢健全時候的樣子,膝蓋以下明明已經一片空白,可是疼痛卻那麼真實,就像那一天,猛烈的撞擊暈厥後,他被活活痛醒的那樣。

痛到骨肉分離,痛到全身痙攣。

“要不要喝熱水?”陸一心貼著牆小心翼翼孜孜不倦的又問了一句。

她不舒服的時候,她媽媽都會讓她多喝熱水。

多喝熱水,幾乎是她現在唯一能為方永年做的事了。

方永年抬頭,汗濕的頭發遮住他的眼睛,但是眼神仍然讓陸一心打了個寒顫。

陸一心把自己的背和牆壁貼的更緊,老老實實的屏住呼吸。

方永年真的生氣了。

陸一心徹底老實了,抿著嘴看著方永年又一次低下頭,機械的重複剛才的動作,鐘點房裡安靜的能聽到時鐘的滴答聲。

大門開著,所以偶爾有路過的遊客,有些過分好奇的會探頭進來看,大部分都被陸一心瞪走了,小部分臉皮特彆厚的,會輕聲討論方永年到底在乾什麼。

方永年置若罔聞。

陸一心就這樣安靜的看著。

她有時候會想,如果方永年永遠沒有遭遇那場車禍該有多好,他的性格不會變的那麼陰晴不定,他肯定還是那個書呆子的樣子,每天隻知道實驗,她讓他鍛煉身體,他每次都和陸博遠一樣,敷衍的把眼鏡摘下來再戴回去就算是運動完成了。

那時候的他,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

滿身濕透的在局促的鐘點房裡,在來往行人的注視下,一下一下的做自己的複健運動。

這個運動,隻是想要讓他的大腦知道,他另外一條失去的腿仍然是正常的,仍然可以活動。

他在求他的大腦忘記那場災難,低著頭,幾近虔誠。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三更

他們每次互動我都好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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