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全世界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他都必須記得自己,不能忘記自己,如果他模糊了自己,那時序就真正的在24歲那一年離開了。
“…..我在不停的努力了,我在最短的時間裡拿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不論是讀書,還是事業,亦或者是未來,我都提前規劃了。可就算我那麼努力,還是會有人說你其實可以不用那麼努力,你背後可是陸文州。”
他強壓著聲音裡的哽咽發顫,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跟說的話有說服力。
“……陸文州,我試過計劃中有你,我努力過了,但是……會讓我找不到自己,我想證明自己沒有你也可以。”
餐桌上,被握住後頸強迫抬起頭的青年哭得淚流滿麵。
從臉頰滴落到指尖的淚水,以及這句很難理解幾乎是矛盾的話,都讓麵前哭成淚人的家夥充滿著說不出的痛苦煎熬,以及充斥著破碎感。
明明是這家夥說的離婚,卻哭得最厲害。
陸文州心頭發笑,他真的是栽得徹頭徹底。
就這樣還是不舍得用愛挽留這樣一隻為了高飛而放棄他的小鳥。
時序徹底紅了眼,看著麵前對他千百般好的男人,泣不成聲:“……陸文州,對不起……”
在愛陸文州前,他還是選擇了愛自己。
他不要身上帶著陸文州的烙印。
‘時序’無法選擇,而他可以選擇。
陸文州將這幾近掙紮哀求的眼神儘收眼底,看似哀求,實際上比誰都要倔強倨傲,這是從前那個害怕膽小的時序絕不會露出的眼神,害怕他就不會直視。
這一瞬間,仿佛才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好。”
陸文州鬆開時序的後頸,放下手,將沾著眼淚的那隻手在掌心裡握了握,隨即鬆開,他看著時序,眸底恢複平靜沉穩:“都是成年人了,沒什麼糾纏,我尊重你的選擇。”
說完走到那份離婚協議書前,握起一旁準備好的筆,毫不猶豫的簽下。
他簽完名,將筆放在離婚協議書上,抬起手,把無名指上的戒指摘下,跟另外那一枚放在一起。
時序的目光隨著陸文州的動作,看見那個熟悉的簽名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下,他就坐在桌麵,陸文州落筆簽名時的力度乾脆利索,仿佛感同身受那般。
直到陸文州摘下婚戒。
刹那的,眼淚再也沒控製的流下。
陸文州將自己的戒指放在另外那一枚旁邊,抬眸,見時序哭成這樣:“所有的手續明天可以處理,秘書辦如果你想走就按照正常程序,提交辭呈一個月後才能離職。”
“明珠投行我不會再幫你,去美國讀書的個人推薦信,明珠投行的推薦信我都不會給你。”
“……我知道。”時序彆開臉:“對不起。”
陸文州放下筆,站起身,走到時序麵前,見他哭得淚流滿麵:“不是你要離的婚嗎?哭什麼,最愛你的我都沒哭,你憑什麼哭。”
時序怔忡哭著,是啊,是他說的,現在達到他的目的了,還徹底傷害了陸文州。
“祝你以後找到一個在你哭的時候還願意哄你的人,我走了。”
時序見陸文州要走,從餐桌上下來,追上,聽到這句話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哽咽道:“……這個房子我給你。”
“我需要嗎?”陸文州垂眸看了眼抓自己的手,再看向時序:“我最不缺的就是房子。”
果斷將手抽離,往門口走去。
手心的溫度離開,時序走神的盯著自己的手,見陸文州要離開,光著的腳探出那麼一小步。
“對了。”
陸文州停在門口,他側過身,對上時序哭得泣不成聲的樣子:“我有一樣東西沒有拿走。”
——我25歲了。
——因為25歲可以遇見陸文州。
時序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努力克製住自己的聲音:“什麼東西?”
陸文州朝著時序伸出手,語氣冷漠:“把我的‘Thekla’還給我。”
‘Thekla’是那一條藍鑽項鏈。
時序大腦‘嗡’的作響,他愣愣看過去,像是意外陸文州會跟他要回送出去的禮物,而這一份禮物……
是陸文州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是真正屬於他的生日禮物。
那晚單膝跪在盛大煙火前送他生日禮物的陸文州,是讓煙火都黯然失色的存在。
他一眨眼,唇角弧度下陷,眼淚又沒忍住掉下來,但還是強忍住情緒,抬起雙臂,摸向後頸項鏈開口的位置,想解開項鏈,可是他解不開。
越是著急,越是心煩意亂。
鉑金項鏈因用力硌著脖子了,在扯動時微微有些疼,可是這樣的疼卻好像讓腦子愈發的清醒,越清醒越心疼,愈發強烈的感知著是他的咎由自取。
這就是自由的代價。
餐桌旁,哭得眼皮微紅的青年很倔強,明明解不開,連尋求幫忙都不肯,十分固執,越解不開越著急,眼淚掉得越洶湧,開始跟自己乾著急。
甚至乎白皙的脖頸處被鉑金項鏈弄出紅色的勒痕,透著微微的血絲。
陸文州保持著距離,麵上沉穩自如,就這樣看著。
唯有垂放在身側的手,手背上隱約浮現的青筋,微微曲著隱忍不攥緊的手骨節因克製用力而泛白,透露出了與麵上截然不同的反應。
直到他看見時序硬生生將項鏈從脖子上扯下來,十分用力。
項鏈斷了。
這一刻,胸口密密麻麻彌漫開的鈍疼,讓心臟徹底沉入穀底。
“……我不小心弄斷了。”時序拿著項鏈走到陸文州麵前,小心翼翼遞給他:“要不我修好——”
“修不好了。”陸文州將帶著餘溫的項鏈握入手中,沒再看他脖子上被弄出的痕跡,轉身離開:“彆把我養得好好的身體弄壞了,注意身體。”
高大的背影離開得很果斷決絕。
從看見離婚協議,再到簽下離婚協議,中間的質問算是平靜,很像是陸文州的風格,墜入愛河時熱烈而又迷戀,分開時也不拖泥帶水,效率極高。
門‘滴’的一聲打開,又‘滴’的一聲關上。
諾大的房子瞬間陷入沉寂。
時序望著大門的方向,站在原地許久。
——寶貝,這裡有六百萬美金。
——寶寶,誰欺負你了跟我說。
——寶寶,你好聰明。
——寶寶,我知道你不會離開我的。
——所以你是愛我的。
——時序,回答我。
——寶寶,說完整,是誰會永遠愛著陸文州?
——時序會永遠愛著陸文州。
——嗯,陸文州也會永遠愛著時序。
割舍一個那麼愛自己的人,跟將身上一層皮硬生生給剝下沒什麼區彆。
比想象中……
痛苦多了。
雖然他自由了。
走到餐桌旁,拿起那張他準備許久的離婚協議書,失神的看著上麵的兩個簽名,這會才發現陸文州的簽名……墨跡已經滲透紙張,而紙張一角皺得不像樣。
他重重的坐在陸文州剛才坐著的椅子上,像是卸下了渾身力氣,疼痛感愈發強烈的後頸也無暇顧及,盯著手中的協議書,胸口傳遞出的鈍疼一下又一下,呼吸都被疼得亂了。
目光再落到那兩枚戒指上,拿了過來。
陸文州那枚戒指似乎還殘留著餘溫,握入手中,而後緩緩的趴在桌麵上,將臉埋入雙臂裡,把這份離婚協議書壓在雙臂下,手握上後頸被項鏈割疼的位置,很用力的握著,這樣的疼其實都抵不上剛才陸文州說的話。
哭個屁。
他自己該的。
穿書固然荒唐。
再為了個抽象的尋找自我證明自我,放棄了那麼愛你的避風港,明明可以就這樣,自己知道就好了,可偏偏選擇了最糟糕的,自己惹的有什麼可哭。
咎由自取,疼是活該。
陸文州會不會很難追。
嗚嗚嗚嗚嗚嗚肯定很難追的,追不上了。
……
片刻後,再也繃不住的哭聲徹底打破彆墅的沉寂。
滴到協議書上的眼淚將簽名的字跡暈染開,再沒發現哭多一會就得後悔沒及時發現,協議書得重新簽了。
門口高大的身影頓住腳。
月輝投落在門口地麵,手中垂落的斷裂成兩節的項鏈在影子裡各自擺動著,兩端碰了又碰,最終歸於平靜,各分兩端。
不知過了多久,直至聽不見屋裡的聲響。
門口那輛黑色邁巴赫才驅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