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1 / 2)

黃皮子乘著股黑風循味道一路向南橫卷至不鹹屯生產大隊。

夜色下的不鹹屯, 安逸的倚靠在連綿不絕的群山腳下,靜謐無聲。

黃皮子眯著僅剩的右眼打量,這倒是個藏風納氣的好地方, 唯一可惜的是西山山包未能與南山群山連成一片形成半抱之局, 不然便是背倚青山、腰纏玉帶、坐陰納陽的絕好寶穴。

西山山包與南山山根之間距離大不過十裡,形成了一條通往小盒子溝及市區方向的寬敞便捷的近路。

黃皮子爪子顫動,摸摸瞎掉的左眼,算計著迷惑人類幫它築垣連接兩山的可能性。受重創後這些年它也醒來過, 知道人類更能乾了, 房子造的更高更快,隻需一個小小建築隊,給它造個三十三米高城樓樣式的長垣就完全不在話下。

一旦造成,它便可以借助地利, 計算天時,然後在良辰吉日將這一村之人的精氣吸食殆儘, 化屍身死氣為陣眼!如此,不僅能將沉屙舊傷一掃而空,它還能變得更強, 甚至效仿古仙大能成就道場……黃皮子光禿禿隻剩指長的尾巴根上下揮動, 似乎在興奮地拍打著地麵。

隻不過如今供奉它的費新力是個廢物, 就因為老娘是妓.女出身,他就窩窩囊囊龜縮在小小鄉鎮, 二十多年不敢挪窩。若不是費新力媳婦天生陰旺,每一次上她身都對恢複傷勢有利,黃皮子早就離開他家了。

經過二十多年那次,黃皮子深知時代已變,早沒了在戰場上渾水摸魚掠奪精氣提升修為的好日子, 而且拿法人類更要謹慎,不然可能會重蹈覆轍。但要修築長垣非得位高權重不可,黃皮子一麵扒拉費新力的人脈試圖挑選出個合適人選,一麵朝南山山腰而去——老相識的味道越來越明顯,竟不在深山老林,難道它改換了道路,也修仙家了嗎?

南山坡古樸齊整的房屋,林星火正打坐運行周天,她畫符小有所得,正在體悟消化。兔猻趴在她膝前鼾睡,前爪搭著個水缽,水缽中灰黑色的蓮子從中間微微裂開,隱約可見一小點綠意。

突然,兔猻鼻子動一動,唰的睜開眼睛,眼神裡儘是清明,方才分明是在護法。

林星火正全身心沉浸在感悟之中,靈意漸濃,有進階之相。兔猻迅速將狐狸崽們扒拉到林星火身前,把鼻青臉腫的大黃從堂屋薅進來,摁在她背後,大黃剛想叫喚,被兔猻一掌拍在柔軟的鼻子上,嗚咽一聲趴下不敢動了。小狐狸們都醒了,看著兔猻動作,聽話的沒發出一點嚶聲。

兔猻跳下炕,不舍的從胸.前長毛中掏出那張鎮宅符,折成三角的土黃色符紙用一根純白的毛毛精心係在認主的儲物囊上。

利爪挑斷自己的長毛,兔猻眉心獸火隱現,符紙倏然舒展,赤紅色雲籙光華流轉,從它爪中飛到林星火所在的東廂南牆正中。

幾乎在眨眼睛,兔猻就消失在房內,隨即出現在南山山坡上,將整座院落都擋在身後。

若是林星火此時醒著,就能發現兔猻淡黃色的四隻毛爪子已經變成純白色,此時漂浮於半空,有如踏雲。

“嘻嘻嘻,當年那隻蠢崽子,竟然還活著?”黃皮子尖利的笑聲在幽靜的山野回蕩,黑風驟起,恍若黑雲壓頂。

麵對煌煌威勢,兔猻毫不驚慌,悠閒的舔舔右爪:“這話應該我來說,三十年前省城有名的‘黃老仙爺’、道行到了該隱遁深山潛心修煉的時候仍舊不肯歸隱、先背叛拋棄主家的黃見喜!你不是早就散儘道行,變成尋常黃鼠狼了嗎?”

黃皮子大怒,“見喜”這個道號是黃皮子最忌諱的舊事,二十多年前被來雪省剿匪的戰士們正氣重傷更是它平生大恨。

至於背棄省城金家,它倒不以為意,金家雖供奉它還算儘心,但運途到底了,不趁著家財尚在時舍棄,難道還要它犧牲道行為他們改運麼?再者,它雖拿了金家一半財產,可在他舉家外逃時也出手替他們遮蓋了其中一房的蹤跡,已算格外有情有義了。

兔猻見它惱怒,越發招惹:“黃見喜!黃鼠狼見喜,見喜黃鼠狼!”見喜這個道號是黃皮子初出茅廬時,聽說理門供奉的五位護法仙師(狐狐白柳黃)各有道號,嫉妒羨慕之下,黃皮子便也要取道號。當時正值新年將近,家家戶戶都忙著貼對聯,黃皮子見人們都爬高爬下的鄭重張貼紅紙,便覺紅紙上書必是珍句,更巧的事每戶都貼有同一幅字:“出門見喜!”它便迷惑了個寫春聯的書生,書生言說此句吉祥,家家必請。黃皮子深以為然,用“見喜”做了自己道號。等它在人間混熟了,才知彆家道號不是“貞來”就是“龍通”,從此,這隻最好風雅享受的黃皮子深以為恥。

兔猻看似津津有味的在舔爪子,實則全身肌肉緊繃,被它隱藏在蓬鬆的毛發下。

黑風打著旋兒,黃皮子反常的沒有攻擊,卻是麵向兔猻身後的院落,仿佛正看向那裡:“好地方!”

黃皮子喜的哢哢叫起來:“小崽子,你又不走我這仙家吃香火的路子,白占這小廟作甚,不若讓給我!我便饒了你。”

它貪婪的打量林星火的家,幾間磚瓦屋不在它眼裡,黃皮子稀罕的是這屋子分明有不少人供奉信仰,已初有廟宇香火神韻——四大門需要香火,也愛占據野廟空觀假借其中的神仙名頭來催享香火,但那些借名受供的效力遠不及本身本名,是以許多仙家更願意做人“家仙”或“壇仙”。

林星火的家有信眾、有香火,但卻沒有塑那些泥胎神像占位,也沒有野仙安爐,更兼靈氣繚繞、門口綠瑩瑩的藤蔓已轉為靈藤,豈不比什麼財神樓更適合它的神位!黃皮子甚至願意改變後麵計劃,留下這一村人的性命,隻要以後他們還誠心供香。

這是它和林星火的家!兔猻早在黃皮子垂涎審看時就怒火中燒,此時趁黃皮子分神,猛地伸出利爪襲去。

黃皮子遮掩身形的黑風被爪風抓破,露出它瞎眼瘸腿斷尾的本體。黃仙嘁嘁陰笑,與兔猻對了一爪。

原來剛剛雙方都在演,尖牙利爪早就蓄勢待發。

二者皆為獸態,凶性儘顯,不甚明亮的夜空下刃光急閃,伴有嘶吼與悶哼。

“嘭!”兩獸乍然分開,於半坡對峙,兔猻仍牢牢護住身□□院。

“何必拚命!”黃皮子腦門上多了三道抓痕,爪力之深、幾要露骨,就差一點右眼也將不保。

“從前我差點就能將你誘入麾下,成為我口中精食。如今我雖不比當日,但你不過幼獸,縱修妖道又如何?你我相拚,我仍勝你一籌!”黃皮子勸道,“你才幾歲?所修正道,道途深遠,休要為了區區一棟屋子送命!”

黃皮子狡詐,絲毫不提房子裡麵那個生氣濃厚、與兔猻氣機相連的修士:但這好血食它一定要吃到!

這屋子有靈光防護,又經香火信仰加持,確實是根難啃的骨頭。但如果誘得這幼獸主動放棄,待幼獸喚的人類離開這蚌殼,便是它吞人修療傷的時候!之後它定要把這幼獸抓住,活著被它日日吸血吃肉,不噬儘其一身精華絕不罷休,彌補二十多年前的遺憾。

兔猻最愛的大粗尾巴不自然的垂落,後腿被厚毛覆蓋的地方看不到傷口,隻見滴答滴答往下落的鮮紅血液。

瞟了眼黃皮子禿腦門和少了一大塊肉的瘸腿,兔猻不屑的呸出一口臭毛,這傷換傷,算是值得!

“果然傳聞不假,”兔猻冷嘲熱諷:“這些年過的忒慘吧?想當初的見喜仙家多有派頭,逃命時都有管家仆役侍奉在側,如今卻臭烘烘的連澡都洗不起了!”哪像自己,小夥伴天天費心費勁給弄藥湯子泡澡。

黃皮子眯眯眼,這小崽子遠不如從前好糊弄了,竟然不上當!

斜眼看看夜幕,清明剛過,中天黑沉,那彎峨眉月隻能在傍晚窺到。

“閃開!”靜謐中突聞一聲清喝。

兔猻壓根不回頭,靈巧的往旁一讓,一彎如新月的獠牙匕首擦著它呼嘯而過,帶起幾撮方才被黃鼠狼咬掉的毛毛。

黃仙措不及防被獠刃在身上劃出道長長血口。

但它卻不驚反喜,斷尾輕抬就要釋放大招——人修可比這小崽子好對付多了,它的天賦專克修士。

“對戰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黃仙獰笑:“有時候兩個一起來,更好下口!”

黃仙躍起,要跳過兔猻先把主動走出蚌殼的蠢貨乾掉。

兔猻反倒配合的往下一伏身體,咣當!黃仙的腦殼被另一根妖豬獠牙劈中。此時黃見喜也看到了那人類,竟然不要臉的站在門檻內偷襲。

林星火站在門內,警惕的沒踏出鎮宅符的範圍。

也虧得黃皮子道行深本身腦殼又硬,才沒被獠牙紮進去:要知道,這匕首的主人妖豬就是被林星火用柴刀釘死的。

饒是這樣,黃皮子也被劈的眼冒金星,腦瓜子嗡嗡作響。新開了三隻眼的黃鼠狼不由地憤怒衝林星火嘶叫恐嚇。

“唰”的一下,林星火伸手從挎包裡掏出五把磨成小刀形狀的牙刃,冷笑道:“野豬又不是隻有一對獠牙!”豬牙和碎骨片她還有一包呢。

黃皮子就見這個人類比它還狠毒,嗖嗖的衝自己扔牙刀,雖不如兔猻傷它傷的深,但新添的血口卻多上幾倍。且一人一猻配合無間,該死的兔猻又借機撓它眼睛!

林星火鼓鼓囊囊的挎包壓根不見塌,黃皮子避開兔猻背後偷襲,狠狠抓向屋子的防護,數不清的爪影落在防護上,符籙暗了三分,但外麵靈光依舊圓融。

一枚骨刃直直朝兔猻飛去,兔猻想用尾巴卷來,卻觸動了傷口,疼的暗嘶一聲,隻得用嘴叼住。大大的貓瞳斜睨了小夥伴一眼,猻把骨刃往毛裡一藏,再次撲向黃皮子。

黃皮子似乎節節敗退,就在兔猻的利爪要摳出它右眼時,黃皮子瘸了右腿忽然伸出,襲擊兔猻柔軟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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