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書回去的時候, 人都木了。
被他使喚人從彆的公社大集上叫回來的大隊長黃大壯著急道:“老書記,咋回事?紅農公社大集上有種子,我正跟人搶呢, 晚了就換不成了!”紅農公社是本縣有名的產糧大戶,黃大壯昨天下午就趕到了, 幸虧他有個大隊長的頭銜,不然人家民兵隊指定不讓他半夜就去集上蹲著。
黃大壯急啊,現在農村集市管得嚴, 春播前紅農公社就這一次大集了, 雖說一開兩天, 但明兒可能就不剩啥了!再說不鹹屯離那邊遠,來來回回的跑, 人能頂的住騾子也受不了啊。
老支書跳下驢車,擺擺手:“先卸車, 卸了你看看就知道了。”
黃大壯隻得去牽驢, 他打眼一看驢車上碼的整整齊齊的麻袋:“這不是種子站發的玉米種嗎?”狗X的種子站不做人, 專卡他們的玉米種——種地的老農都知道水稻小麥這些都能用自留種, 但玉米不行, 要是勉強種了自留種,畝產可能還達不到上年一半。
“謔,咋這麼沉!”種子站一麻袋種子五十斤,黃大壯上手就要抗兩袋,險些沒閃了腰。他拽起一袋顛了顛,這得沉了一半多,打開麻袋撈起一把,就見原本又小又暗的玉米粒仿佛渡了層油光,眼瞅著還飽滿了點。
老支書鞋拔子似的老臉上這才團出一朵笑花兒來, 看的聞訊過來的會計渾身一冷,老嘎瘩皮子就彆學人小後生那樣露出八顆大白牙的笑法了,顯擺你黑洞洞的牙窟窿啊?也不嫌寒磣。
王會計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塞進黃大壯懷裡:“南山坡上挖的,回頭埋你家場院正當間。”
黃大壯一手護住石頭,一手還不舍的放玉米種,憨憨問:“南山上還有這種五色石頭,彆說,還怪好看。”
給了黃大壯一煙杆子,老支書沒好氣的說:“坡上院裡挖的!明白了沒。這種子也是,在那院裡晾了一天回來的。南山上的日頭就是比彆地好。”
大隊長性子直又不傻,這樣說哪還有不明白的,當下把石頭揣衣服裡邊,雙手插進種子袋翻了翻,高興的牙花子都掉出來了:“這麼說,咱這種子一個能頂倆?”要這樣那不止不缺,還能多種些荒地!
老支書背著手,笑道:“反正坡上院裡的葫蘆和地瓜秧子、院外的桃樹都旺的很,我估摸著就算抵不上倆,但也差不得。”
今年暖的早,農技站建議說這兩天就可以播玉米了,種子站在最後檔口使壞少給了四分之一的玉米種,把大隊這三個領頭人愁的哇,連王會計這個早睡早起愛養生的都成把掉頭發。
“公社種子站的種子的質量也就那樣,以前咱們得條播才能保證出苗量,這回咱們試試穴播。一半地按老法子一穴三四粒種,另一半田一穴兩粒,看看咋樣。”王會計喜滋滋的提議。
“一會就開春播動員大會!明兒咱就種!”老支書拍板說。到底咋樣,種出來就知道了。
林星火沒參加屯裡的春播大會,她這會正招待一位特殊客人:之前曾被臟胡子豢養的黑貂。
照林星火的意思把黑貂招來的兔猻,一眨不眨的盯著這隻蹭過它的人類的心機貂,厚實的爪墊不時伸縮出利爪來。
林星火把僅剩的妖豬肉同貂愛吃的鬆籽漿果做成了本地風味的鬆子鍋包肉,黑貂這樣警覺的小動物都美的癱軟了,小爪子抱著剩下的半碗不舍得放。
大尾巴煩躁的掃了掃,林星火想起這隻黑貂還是兔猻自己的鍋:誰叫它跟林星火說黃鼠狼的時候提了一句,“像黃皮子這樣的鼬類家仙,大多數天賦都是它們的臭腺。”林星火就想起貂也屬鼬類的事了。
這隻黑貂能幫臟胡子辦事,本身也生了靈性,有了點道行。本來林星火隻是想試一下新學的防禦陣法能不能隔絕氣味攻擊,沒想到小黑貂的靈性更近了一層,比比劃劃的竟能與林星火交流。
黑貂說它願意替林星火去放馬集公社探聽動靜。
兔猻涼絲絲的道:“叫它去唄,不試試咋知道。”
林星火有點擔心試試就送命,黃皮子再把黑貂當成點心進補了。試出防禦陣能隔絕氣味後,林星火就打算把防禦陣縮小刻在妖豬皮上,她自己去公社打探。
畢竟剛學會布陣,林星火縱然用儘全力,防禦陣仍隻能縮至半張豬皮大——黑貂細條條一隻,這豬皮太大了,裹上忒影響動作。
黑貂突然翻身蹭蹭牆根,方才它放大招殘餘的臭味就消失了。貂得意地“咯咯”兩聲,意思是它如今的道行也能隱蔽自己的味道了。隨即喉嚨裡發出風哨一般的叫聲,過了一會兒,林星火就見後門湧進來十幾隻鬆鼠、田鼠、家鼠等鼠類小動物。
其中有四五隻肥碩的大老鼠擠成一團,暈乎乎的直往黑貂嘴裡撞。饒是冷靜如林星火,也忍不住後退半步,這有點臟啊。
黑貂停下哨音,迷糊的小動物們清醒過來,卻沒有一隻敢逃走的,瑟瑟發抖的等貂來吃。貂吃了林星火給做的靈食,哪兒還瞧得上這些肉,小尖嘴嘶嘶幾聲兒,驅散了鬆鼠等,竟是跟那幾隻家鼠交流上了。
兔猻不屑,跟林星火道:“臭貂的主要食物就是鼠輩,它有了道行,差遣幾隻口糧不算多大本事。老鼠本來就聰明,有些地方還把它加進家仙裡去,並稱狐黃白柳灰五大門呢。”
林星火越看黑貂與老鼠的互動越覺得眼熟,往日猻大爺似乎也這樣招呼過狐狸崽們,每次被兔猻這樣擺弄過,小狐狸們就總是特彆安靜,最愛撒嬌的狐三都不往她身邊湊。
沒舍得薅它受過傷的尾巴,林星火揪住兔猻耳朵,陰森森地在它耳邊問:“你是不是能聽懂黑貂,或者狐狸崽們的叫聲?”這樣還敢跟自己說狐狸崽憤怒的叫聲沒意義!說它們蠢?怕那時崽兒們正在對自己告兔猻的狀吧。
兔猻身子一僵,像是石頭桌麵冰著它的腳腳似的,不由自主地將大尾巴塞到毛爪下墊著去了。
這心虛的模樣,林星火還有什麼不懂的,捏住圓耳朵的手擰了半圈,這家夥仗著自己不知道根底,肯定沒少欺負小狐狸們。
接下來就容易多了,有了兔猻這個戴罪立功的貓型翻譯,林星火和黑貂的交流完全沒有障礙。但差使老鼠探聽的事情仍然隻能拜托黑貂,黑貂、狐狸、黃鼠狼等這些天賦是氣味的動物自帶迷惑屬性,對食物的支配遠超彆族。像黑貂能完全明白老鼠們在說什麼,而兔猻隻能聽懂生了靈性的動物的叫聲。
對此,猻大爺並不覺的丟人,它振振有詞:“像你們人類,不也多少能明白點家裡貓貓狗狗的叫聲,可卻不會去講究蟲鳴鳥叫是什麼意思。”不相乾不在意的螻蟻,猻和人一樣都不會分力氣搭理。
林星火分給黑貂兩張平安符。她自從那夜消化了感悟後,就進步了不少,照兔猻的說法,人修煉氣期分的較細,前中後又各分三層,她是由最初的煉氣一層突破到練氣三層了。前三層都屬於煉氣前期,比較容易進階,而前期和中期間有障壁,要突破至少還得等身體靈根再澄澈一些,林星火每日仍堅持鍛體加藥浴進行洗筋伐髓。
煉氣三層的氣海能容納的靈力比之前足足多了幾倍,林星火不僅能畫更多的符,還學會了功法裡傳授兩個低階術法:一為木遁,二是藤纏。前者能使她攻擊時的身法更快更難尋覓,後者可以困敵和設置陷阱。林星火才習得不久,日後必能領悟更深,運用起來也能更靈活。
一麵在不鹹屯精心布置,以期把屯子保護起來,一麵儘一切可能提升戰力,日子過的又快又緊張。
每隔兩天,林星火就會披上刻有陣法的妖豬皮悄悄摸去公社,親自探聽黃仙動靜的同時,也與黑貂交換信息。
見喜黃仙異常狡詐,它逃回費新力家之後,竟然沒躲入財神樓養傷,而是直接又上了費新力媳婦的身,直接采補了她半身陰元,後又躲到了費新力老娘的身上。
費新力見媳婦跟丟了半條命似的,比以往家仙上身後更虛弱,連下床都難,本就愁的起了一嘴燎泡。結果黃仙又附在老母身上,平日一貫深居簡出的費老娘這兩日時常妖妖道道的出門湊熱鬨,街坊鄰居異樣的目光紮的費新力坐立難安。
冒著被人發現的危險,費新力供了三道香,哐哐磕頭,求黃仙饒了老母親。
費老娘擠眉弄眼,嘻嘻笑道:“你老娘本就與我有淵源,我才降到她身上。看在以前那點情麵上,你放心,我就借她身養度養度,到了十五圓月之日,自然有結果。那日.你要點三柱高香,帶領全家向我祝念,我不僅放了你娘,還會圓你心願——不是什麼取兒媳的小事,而是用修為助你家運道,叫你能出去這鄉下地界,到城裡做個體麵官老爺。”肥肉就在眼前,黃仙苟延殘喘多年,等不得慢慢圖謀了,本月十五黃門修為最高時就要前去享用!
費新力不敢回嘴,說現在沒什麼老爺了。但“當官”,著實叫他心動。
黃仙又要借費老娘的身出門,費新力忙膝行攔了下:“財神爺體諒,財神爺體諒!我娘一貫是個不愛出門的性子,您這樣……說不得就引人疑惑了。您想知道什麼,隻管差遣我,我替您打聽!”
五指成鉤抓了抓脖子,費老娘怪模怪樣的笑容立刻陰沉下去,反手給了費新力兩記耳光:“少管本仙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