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三更合一)(1 / 2)

沒有比梁子溝的人更懵的, 他們是來搶藥的不假,也做好乾一架的準備了,可誰能料著這衝上來的是個單蹦的女娃子?

女娃子十七八歲的模樣, 包著紅頭巾,露出來的臉白生生的, 大眼睛高鼻梁,誰見了不得說一聲俊?更彆提這孩子腰上還綁著個尿素做成的大兜子呢, 一看就是剛才正在不鹹屯棉花地裡摘棉桃的。

好家夥, 這仗可咋乾?

梁子溝生產二隊的隊長作難呐, 他先前不知道溝裡幾個刺頭招呼了一群小子到人家不鹹屯山頭上找茬的事, 知道的時候都晚了, 著急吧啦的找過來就見地上有七八個被農藥殺得在地上打滾的後生, 都是自家村子的。一問才曉得人家不鹹屯的人都給背回去了, 說是他們屯裡的那個林大夫能治這個。

二隊長就說:快把咱們的人也背過去, 求人家看在一個公社的份上, 幫忙給看一下,等救了人該賠人家的樹咱就賠人家, 就算讓人家打幾下也不要緊。

有兩個傷的不太狠的小子才抽抽噎噎的承認,那瓶子農藥是他們從大隊倉庫偷的,藥也是這邊主動潑的,不鹹屯挨了農藥沫子的人更多, 還把好些個金環蜂給殺了。

二隊長一聽腦子就炸了,他先前真沒來得及想這坡上咋能被農藥給沾上了,原來都是這夥子膽大包天的小子自己作的!這要是換了彆的傷,二隊長彆說出頭了,高低還得補一頓才行。可這是農藥哇,二隊長扒拉了那瓶子一看, 心都涼半截,這玩意是上兩個月上邊發下來救棉花用的:今年夏裡雨稠又大,本來就不適合種棉花的地方硬種的那些棉地可就毀了,一顆顆的棉花株爛的呀,根都一塊塊的發黑變腐,還招來好些小蟲子,連帶棉田周圍的地都受了牽連,就問哪個大隊不著急,堵著公社的門不走哇。公社向縣裡,縣裡再往上,一級一級的申請,好不容易調撥來這些農藥殺蟲殺病救棉花。農技員一早就提醒了,這回調來的農藥毒的很,讓用的時候千萬千萬小心……

但棉田的事壓根就不在這幾瓶農藥上,好些棉顆從根上爛了,救都沒法救。隻有一些個被社員分工一人負責一小片的賴央央的還半死不活的挺著,隊裡先試噴灑了一小片,興許是不對症的原因,這一灑藥那葉子都掉光成光稈了,這幾瓶子農藥大家就不敢使了,給放進大隊倉庫裡算了。當時二隊長還在心裡想,可能是這藥太毒了把葉子都給殺掉了。溝裡也不止他一個聰明人,大隊長就讓把那些噴過藥的棉花稈挖坑深埋了,村裡有人想拖回去燒鍋大隊長都沒讓。

現在這群不長腦子的就敢往人家蜂群身上灑,還撲到了人身上!

二隊長都有捶頭的心了,不能眼看著這七八個大小夥子死吧,但他也休了求人家不鹹屯救人的心思——現在都不是處理不好兩個村子結仇的事了,是已經結下了死仇!不鹹屯的人現在咋樣了不好說,可那些被他們屯人看的跟眼珠子的金環蜂是活不了了。這當口,這麼多人,那個林大夫能就得過來麼?隻要心狠一點、故意耽誤一點點,就可能要命!

二隊長一邊叫人回去報信,一邊還在為難咋救人。有個先前去打聽事的小子就跑回來說他偷看見不鹹屯的那林大夫給擋在最前邊受傷最重的王胡子抹了藥膏子,王胡子的眼睛給保住了。二隊長一聽,是藥膏子,不是下針、也不是現熬的,這玩意能搶哇!

隻要兩邊人都能救回來,梁子溝和不鹹屯就有轉圜的餘地。事後那邊願怎麼發難他都能壓著這群小子接下,隻要能把人全須全尾的保住!

這個二隊長也是果決的,搓把臉,留下幾人看顧著地上的幾個,他就帶著三十多口子人直奔西山另一頭搶藥!邊跑他還邊囑咐:“寧願受幾下,咱這邊隻擋著不還手,把藥膏子搶到手就行,千萬千萬彆傷了人家大夫!”

方才偷看報信的小子機靈,就說:“他們大隊的人都撒出去摘棉花了,靠近這邊的地頭的人不多,我看見那個林大夫是個包紅頭巾的,一眼就能分出來!咱要搶藥,那還搶那大夫不?”

二隊長當然也想把大夫一塊搶過來更保險,但他害怕不鹹屯這邊沒治完,總得跟人留一樣。就說:“看情況,要那邊情況好,那你們聽我的喊,咱就把大夫也給請過來!”

梁子溝呼喇喇過來時,半道正遇上去看他們情況的老支書。

梁子溝第二生產隊的隊長就想把老頭扣下,咱‘客客氣氣’的用不鹹屯的老支書換藥膏子,省的自己這邊一群男人把人家摘棉桃的老少給嚇著了。誰曾想扶著他們老支書的那個後生竟然生了雙馬腿,逃的那個快呀,老頭在那人背上回頭喊了幾句什麼話,給顛的都不成調兒,二隊長還琢磨說呢,這也不像是罵人呀?

跑了個老頭,這大姑娘揮著個棉花棵衝上來算啥?

二隊長手一擺,他們這些人先停了下來。帶路的小子就激動的叫喚:“這就是不鹹屯那個林大夫,這個紅頭巾我認識!”

這就是方才扒在坡上偷看的人?林星火瞟了他一眼,腳步一轉,當即先往說話的這人衝去。

二隊長就喊:“欸,閨女!把那救人的藥膏子交出來,我們……”

說話時就相距幾十米,這點距離哪兒夠林星火衝刺的,二隊長的話都沒來及的說完,一根帶風哨的棉花稈子就到了眼前了。

林星火把棉花稈當鞭子使,一下就把帶路那小子抽的一蹦老高,傷的怎麼樣不好說,但補丁摞補丁最耐磨的屁.股蛋子上的衣服已經開了花兒。

這力道,二隊長都傻眼了。

更傻眼的還在後頭,嗡嗡嗡的好大一團黑金色的蜂雲就追上來了。

“都散開!”帶頭來搶藥的二隊長腦子還挺夠數,一早就想到了這邊的金環蜂,他們的頭臉包的比林星火可嚴實多了,就算手上都混亂纏上了野草野藤。

真是巧了!既然遇上了,不把人請回去都對不起烏泱泱出動的這些個漢子。

他盯著衝進來的林星火,準備從後麵撲上去,把人摁住。不這樣不行,真沒想到這大夫這麼野這麼莽!

林星火手一揚,二隊長恍惚看見這姑娘手腕子還帶著端結了紅果子的綠藤,跟他家裡的閨女一樣還挺愛美嘞。

“媽呀!隊長,咋辦呀?”將近四十個大老爺們又被趕羊似得趕了回來。

他們這才發現蜂群竟然聽這個女娃的指揮,他們一散開,蜂群立刻包圍上來,露出尖刺逼著人又集中起來。早聽說不鹹屯的蜜蜂了不得,真看見金環蜂了,這些人就開始罵娘,這是啥蜜蜂,大馬蜂也沒它們嚇人吧,這老大個,這麼長的毒針!

飛的又快,衝的又猛,愣是反包圍了梁子溝的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林星火手上的棉花棵被一分為二,她左右開弓,兩手甩的飛起,梁子溝的人跟地鼠冒頭似得,被打的挨個往上躥。

“我的娘啊!”不止一個捂著屁.股喊娘的人:“隊長,這可咋整?這女娃會武功啊!”

“天爺呀!”“鹿哇!頂人的鹿!”

“快跑!”

“上樹!上樹!都上樹!”二隊長趕忙指揮,可這地方很靠近屯子了,都是下坡,開闊的很,像樣的樹可沒幾棵。

“往兩邊跑,彆怕蜂蜇,找溝溝壑壑石頭灌木後麵躲,跌斷它們的細腿!”

下一秒二隊長就倒了大黴,紮紮實實挨了林星火左右各一鞭子,不光褲子破了,戴在頭上的帽子都被抽走了,二隊長隻覺得頭頂一涼,緊接著屁.股火.辣辣的一疼。“唉喲,祖宗哇!”這是個啥閨女呐!

駝鹿衝刺過來的樣子可不像是作假的,林星火打了個呼哨,頭鹿長腿一拐,就沒直接懟著人抵,而是擦著人衝過去。後頭的有樣學樣,把頂著大角的鹿腦袋抬了起來,個個故意擦著人橫衝直撞。

好幾個後生嚇傻了,抱著頭蹲下嗚嗚的哭,屁.股蛋子漏風都顧不得捂了。

“小林!”老支書還是被王三平背過來的,顛的腔都散了:“丫頭!手下留情!”老頭一著急,把小時候聽說書先生的講《鍘美案》中的詞都使出來了。

“唉喲!”有機靈的看駝鹿不頂人剛剛喘口氣,身上就挨了一石頭,這人趕緊護住腦袋去看,就發現好幾鹿身上都坐著個小動物,有貂有狐狸還有山貓,小爪子裡攥著石頭往人身上丟呢。咋貓還能丟石頭?

才說這個呢,頭鹿馱著兔猻就又衝了過來,兔猻上手就是一巴掌,沒露爪子,但這人臉頰上端端正正印上個青紫的梅花印子,那小爪子呼過去,立馬火.辣辣的疼:“救命!”

被砸被呼的人越來越多,林星火也基本上給每個人都來了一下恨的,幾下輕的——說輕吧,衣服沒破,但背上指定留印子了。

等不鹹屯的村民們氣喘籲籲地追上來的時候,就見三十多個漢子正一個個矮下去,窩窩囊囊得抱頭就往地下蹲。這還不是小仙姑喊話讓的,而是他們自己發現那幾個膽慫先蹲下哭的挨的打最少,於是一個傳染倆,便是二愣子看見周圍人都蹲下了也能反應過來了。

這就完了?

一時間靜的嚇人,不鹹屯這邊是懵,另一頭就是被打暈乎了,那幾個抹貓尿的後生這會兒連抽噎聲都不敢發出來了。

老支書被王三平攙著,剛要對林星火說話,就見剛衝刺一波又返回來的駝鹿背著山貓直直往小仙姑那裡跑。林星火隨手扔掉棉花棵,張開手準備接住山貓。

見她主動扔了棉棵,老支書馬上心下一鬆,不由得欣慰,小林這孩子心裡有數著呢!

“行了!長根,你起來,咱們得先解決事情!”老支書喊二隊長,梁子溝的人都抬頭看過來。

就在此時,頭鹿也馱著兔猻跑到了林星火近前,兔猻用力一蹬,乳燕投林一般被林星火接了滿懷。可同時,本該擦著她跑過去的頭鹿被兔猻一蹬,受靈獸威壓,那鹿腦袋不自覺就垂了下來,枝杈正好勾住林星火的紅頭巾……

鹿跑過去了,貓接住了,小仙姑的紅頭巾也掉了……

後邊跟著也想這麼的讓林星火接住的貂和狐狸崽兒們趕緊揪住駝鹿的皮毛,硬生生壓著鹿從林星火側邊錯過去了。駝鹿們帶起來的風把紅色針織包頭巾又卷到半空,所有人都死盯著飄飄忽忽落到林星火腳邊的頭巾。

光溜溜的腦袋白的反光,十點多的陽光正好,大家夥兒都覺得那腦袋刺眼睛。

真刺眼睛。金招娣手裡的釘耙一鬆,險些把她男人的腳紮地上,她也沒發現,隻拿手揉眼睛。

“我的個老天爺呀!”不知哪個老鄉說了句。

不鹹屯這邊的那群受傷的新兵蛋子們反應最快,他們可是見著小仙姑那炸成彈簧卷的腦袋,昨兒黑天他們沒看準,現在一回想,就覺得頭發可能都焦了吧,燒焦了頭發不剃了還能咋地?

一個個的就趕忙小聲跟身邊的鄉親們嘀咕:“咱姑又煉丹了,把頭發都給燒焦了……”

王三平趕緊撿起頭巾,雙手遞過去:“姑,捂一捂,風吹的是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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