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1 / 2)

鷓鴣天 畫七 10193 字 11個月前

陸嶼然的身體霎時有些僵。

從前有段時間,溫禾安在半睡半醒,不太想管事的時候,也會有這樣無意識的情態,但和現在還是不太一樣,現在更親昵一點。

一種叫人心尖發軟發甜,無從拒絕的親昵。

麵對那雙眼睛,陸嶼然頓了頓,眼睫低垂,隨後微蹲下身,先將滿捧沁著梔子香的氅衣攏起來,攏在掌心中,堆在她的椅邊,又將這人係得鬆亂的係帶收緊,將她的肩骨和中衣都嚴密遮住。

“嗯?”他聲音有點天生的清感,稍低:“回去睡?”

兩人離得近,溫禾安定定看了看他,腦袋一偏,下頜歪在他的肩頭上,感受跟前驟然凝住的身軀和放緩的呼吸,她抬眼與身後目瞪口呆的商淮對視,順著他的節奏,也眨了眨眼,好似在問他怎麼了。

再給商淮活上一百年,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這兩位在外手段雷霆,叫人聞風喪膽的主談起來,會是這樣的畫麵。

看看陸嶼然這彎腰,低聲的動作,儼然不是一次兩次了。

商淮不由默默合攏了嘴。

這可真是萬萬沒想到。

陸嶼然半擁著沒骨頭一樣要懶懶尋個支撐的人,感覺她的氣息親密地貼在自己頸後,發絲披散,落在他的肩與手背上,質感像柔順的綢緞。

他的懷裡,麵頰上,耳邊和衣裳上因此沾惹上無邊際的花木香,像攏著一捧才摘下的新嫩花枝。

他為此低頭,感覺手背上的青筋中恍如注入另一種不受控的跳動,從來清冷的人禁不住虛虛握了握掌,好半晌,冰涼手指緩緩壓了壓她的發絲,喉結微動:“……先去樓上?”

溫禾安不說話,他將這人的臉頰撈出來一看,發現她杏眼含笑,兩腮微熱,透著一點懶懶的勁,沒吭聲,也不拒絕,又是那種,好像都可以聽他的,天真爛漫至極,半懂不懂的樣子。

實際上,她就是壞心眼。

之前就是非要他先將話說得明白,將妥協列得清楚,就是要他先來找她,先彎腰,先哄人,看似叫他掌控了所有的主動權,實則她占儘上風,眉眼彎彎的無辜,看他在她給出的親近中無措,看他迷失。

然而他確實,拒絕不了。

陸嶼然忍耐地吸了口氣,回頭看若有所思看戲還假裝無事的商淮,神色又凜又寒,商淮頓時撇撇嘴,不情不願地轉身進廚房,心中憤懣:裝什麼,剛才對溫禾安你可不是這樣的!

陸嶼然牽著溫禾安的手腕,她亦步亦趨地起身,一階階踩著樓梯,直到關上房門,被他倏的半抵在壁櫃上,清冷的氣息逼近。

他透過幾近燃儘的燭光,去看她的眼睛,發現她是真困,漂亮眼睛裡還藏著壓不住的血絲。

他靜了靜,聲色稍啞:“真困?”

溫禾安輕輕地嗯,歎息,低聲說:“我明日還要去一趟徐家看看,那邊大概出事了。”

徐遠思的求救都懟到她臉上了。

跟禁術相關,他可能會是個關

鍵的突破口,她確實要去一趟。

陸嶼然閉了下眼,睜開眼時,中指指節無可忍耐地挑開她的麵具,觸了觸她唇角,以為能稍稍遏製心中潮湧的欲念,卻不想仍被那種驚人的柔軟度惑得難以自抑。

他自己跟自己較勁,半晌,倏的伸手抵著她的臉頰,鴉黑長睫低垂,唇帶著冰霜般氣息落下來。

很輕,又涼,沒有更近一步,力道起先輕,後變重,像唇上落下了一片雪花,他的氣息偏又無比灼熱。

溫禾安呼吸微滯住。

一觸即離,陸嶼然有些狼狽地撇了下視線,指了指裡邊的床榻,說:“去睡吧。”

他伸手摸了摸她左臉上的裂隙,眼中欲色稍減:“……明天讓羅青山看看。”

溫禾安點了點頭,她怔了會,在他的視線下,用指尖摸了摸才被他親過的唇瓣,又抬頭去看他,眼裡有點懵,又有點不知死活的縱容神采,陸嶼然看得瞳色微深,指骨輕攏。

隻得告訴自己,

她還在毒發期。

溫禾安撩開純色的帳子,往裡一躺,半趴著,偷偷看他,每次觸到他帶點警告的眼神,就若無其事地轉頭去看彆的地方,隔一會,視線又落在他身上。

跟妖骸打交道,向來死守原則的一個人,卻能容忍她臉上這個東西,這讓她感覺自己待在他身邊,跟待在沒有邊際感的空間裡一樣,不會有碰壁的時候,放肆舒服得沒有限度。

她再看看他,看他滿身清冷散去,沾上一些亂七八糟的難耐情欲色,再一想他竟完全偏向她,完全屬於她,又覺得很是新奇,很是……喜歡。

溫禾安睡著了。

陸嶼然在書案前靜了靜,又捧著卷書靠在書櫃後看了會,等回到自己榻上的時候,發現珠簾上,帳子上,還有枕頭上,床褥上,初雪的氣息被毫不講理地壓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春天的花枝,一種看似溫柔,實則尤其張揚的生命力。

他盯著看了會,覺得她還跟以前一樣霸道。

陸嶼然轉去湢室洗漱,出來時用手輕推了推她,垂著睫,也不知出於一種怎樣的心理,說了句:“過去一點。”

隔了一會,溫禾安卷著大半邊被子滾到了裡側,留給他一道纖薄後背,他執著被角躺下去,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她從前下意識養成的蜷過來的動作。

這無疑在闡述一道事實。

他們終於又在一起,但也確確實實,隔了一段不短的時間。

有那麼一霎,陸嶼然不知心中是怎樣的滋味。

他最終靠過去,將人勾過來,她起先很不樂意,不滿地掙了掙,但他這時候出乎意料的強硬,連氣息都不動聲色放出來了,抵著她背脊不清不重地安撫,半晌,溫禾安被這種完全貼合的熨帖勾得舒服了,懶得動了,臉頰都透出嫣紅色。

陸嶼然闔了闔眼,感覺心中被尖牙狠狠咬過的隱秘小洞終於有止血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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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時分,隨著樓下小院的廚房裡炸開一道不大不小的動

靜,淩枝捏著自己的衣角,被嗆得咳了一聲,又伸手抹了抹臉上的灰,迎著風和商淮對視了好幾眼,最終還是如願了。

隻用了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商淮就將烤好的熱乎的餅乾用牛皮紙包著,又很講究地墊著一層手帕遞給她。

轉頭一看,這小姑娘蹲在院外的小樹下,手裡拽著根青草,左晃晃右晃晃,他沒辦法,沉沉歎了口氣,覺得自己真的作孽,又轉到水井邊把帕子浸濕了給她擦手。

她吃東西的動作優雅,但速度不慢,一邊問商淮:“溫禾安呢?”

商淮摸了摸鼻子,點了點樓上,就差翻個白眼:“樓上呢,她估計是不會下來吃餅乾了,我勸你也彆喊,免得被人記恨上。”

“我才不喊。”淩枝朝那邊掃了掃,又捏了塊餅乾咬得清脆發響,難得還能把話說得字正腔圓:“怎麼這麼快?”

她拍了拍手,一會後,又點點頭,眯起眼睛,自顧自地道:“不過也還好,畢竟是陸嶼然,帶勁,上了不虧。不虧就行。”

商淮被這樣石破天驚的一句話說得愣住,不管再看幾遍,他都想象不到淩枝怎麼能頂著這麼張幼稚的臉龐說出如此生猛不避諱的話,他咳了咳,尤其不明白為什麼她這樣的性格能在淩枝的手下做事。

淩枝又咬住一塊餅乾,納悶地道:“我都耗幾年了,怎麼就沒她這樣的速度。”

商淮原本想問她家主的事,聽到這話,想了想,還是順著問了句:“你耗什麼?”

淩枝與他對視,沒所謂地道:“我師兄啊。”

商淮現在根本聽不得師兄二字,一聽,他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俊俏的臉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也有師兄?陰官家所有女子難不成都有個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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