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兄弟(2 / 2)

一日看儘長安花 寫離聲 5892 字 11個月前

太子捏了捏眉心,歎了口氣:“這次神童科用了進士科的考卷,朝野物議紛然,阿耶明察秋毫,你看他可曾發落薛鵬舉?”

韓渡橫眉道:“這麼大的事難道就這麼一條錦被遮過去?那些禦史都啞了麼?”

太子拍拍弟弟的腦袋:“阿耶心裡有數,我們不必窮追猛打,有時候過猶不及,你且記住,凡事莫要逞強,二郎那邊能讓就讓著點。”

韓渡不甘心地輕哼了一聲:“殿試那日阿兄不也逞強了?”

他說的是那日皇帝叫崔琰作鳳凰賦,太子提議讓所有舉童一起作賦,因為此舉,馮盎出了醜,不但鬨得馮貴妃沒臉,也讓權知貢舉的薛鵬舉丟人。

太子搖搖頭:“你還太小,有些事還不明白。我這麼做阿耶當時雖然會嗔怒,但我若是隱忍不發,阿耶事後想起反倒要疑我心思深沉。”

“一家人這樣算計來算計去,真是好生沒勁。”韓渡撅了撅嘴。

太子心中歎息,但麵上還是淡淡的:“我們雖然也稱陛下阿耶,但究竟與尋常人家是不一樣的。既然生在天家,從小衣錦饌玉,享萬民的給養,便不能再奢求尋常人家的溫情了。阿嬰,人不能太貪心。”

韓渡眼珠子一轉:“那也未必,我不就有個世上最好的阿兄麼!”

太子被他冷不丁逗得一笑,忍不住揉揉他的腦袋:“巧言令色。”

韓渡偏了偏頭:“我不是小兒啦,阿兄莫要再摸我頭了,摸多了不長個子,你看我離家這半年沒被你摸頭,立馬就長高了。”

太子嗤笑:“胡說,你自己不長還怨我。”

韓渡辯解:“我分明長了,沒幾天就比你還高了。”

太子不禁失笑,眼裡滿是溫柔:“好,好,那我等著這一天。”

韓渡發覺自己不知不覺被繞遠了,又把話題扯回來:“阿兄,那藺七郎的事呢?”

太子沉吟片刻:“你且等等,時機到了我自會與阿耶去提。”

韓渡頓時大喜過望,一雙眼睛顧盼神飛,眉毛簡直要從臉上飛出去:“阿兄你是不是早有主意了?你也覺著他出類拔萃對不對?”

太子臉一沉:“你彆蹬鼻子上臉,擅自離宮的帳我還沒和你算完!”

韓渡有恃無恐,哪裡還怕這個:“算罷算罷,好阿兄,隻要讓藺七郎進崇文館,你再打我十七八頓也行。”

太子忽然想起,那藺家孩子模樣似乎特彆出挑,明眸皓齒他依稀還有些印象,不禁狐疑地打量了弟弟幾眼,見他還是一團孩子氣,方覺自己是想多了。

殿試後又過了七日,神童科放榜,崔家十一郎崔琰眾望所歸地得了狀頭,馮盎位居第二,盧鉞得了第三,張十八郎第四,其餘及第者多是官宦子弟,真正的寒家子一個也沒有。

崔琰和盧鉞本來就是京師出了名的神童,這回算是錦上添花,馮盎這第二很有些名不副實,單看他姓氏就知道是怎麼回事,朝中不是誰都賣寵妃麵子,明嘲暗諷的不少,民間那些讀書人更是不遺餘力地編排馮家這暴發戶。國朝風氣開放,無論是朝臣還是百姓,都極少會因言獲罪,便有刁鑽的讀書人編了歪詩和童謠消遣馮家人,在市井中傳唱不止。

進士科還未放榜,神童科先讓京師熱鬨了一番,不過這些熱鬨也藺知柔已經無關了。

藺知柔想即早動身回江南,但白稚川同行的那位友人在京中有事絆住了腳,生生拖了半個月,藺知柔倒是不介意獨自上路,奈何白稚川說什麼也不讓,他端出世叔的譜,又抬出柳雲卿來,她也不好固執己見,隻得又在延興寺等了半個月。

三皇子始終沒讓人來取他的行李,藺知柔閒著沒事,便把他住過的屋子收拾了一下,把散落各處的書卷、紙筆和衣裳收到箱籠裡,歸置成一堆,以防萬一他哪天突發奇想差人來取。

至於那天在殿上,他對她比口型,讓她等他,藺知柔沒怎麼放心上。三皇子離家出走大半年,如果她是皇帝,打斷他的兩條腿都算輕的,哪裡還會放他出來。

不知不覺到了十二月末,白稚川的朋友終於把京中的事情處理完,預備啟程返鄉了。

這位朋友是蘇州人士,來往兩地做香料買賣,一行有五六車貨,雇了幾個傭保,藺知柔賃了輛驢車跟他們一起走,方便照應。

終於到了啟程那日清晨,白稚川幫她把箱籠搬上驢車,騎著驢送她出城。

分彆在即,不知再聚首是什麼時候,兩人情緒都有些低落,一路上默默無語。

到了城門口照例要交驗過所,藺知柔跳下車,忍不住回望沐浴在冬日朝陽中的長安城,即便是數九隆冬,草木凋零,這個都城也不見半點蕭索,她像一個豐豔健碩的盛年美人,傲然佇立著。

想起來時的躊躇滿誌,藺知柔不禁有些啞然失笑,她默默地收回視線,掀開車帷,打算回到車裡,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七郎!等等!藺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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