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間房間裡靜悄悄的,偶爾才有細微的摩擦聲。
任誰走入這裡都不忍打擾這片刻的寧靜。
白色的窗簾拉得半開,窗戶隻打開了一條小縫透著氣,時不時吹拂的微風卷起簾邊,揚起一陣弧度又落了下去。
床邊椅子上的銀發少年安靜地坐在那,一隻手握住床上之人的手,指節細動,從指腹按壓到掌心,力道輕緩。
他另一隻手滑看著手機,禁了音的手機不斷地在往外跳消息,但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失了冷靜的社畜咒術師消息一個接一個往十枝的手機上蹦,就算是他見到涉穀的滿目狼藉都沒讓他如此激動過。
——隻因為不該活著的人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仿佛能看到通訊軟件另一頭的成年男子是如何活靈活現在文字上的,七海建人一定是憤怒地戳著手機,把自己的情緒全部灌注進去。
七海建人問他,為什麼灰原雄會活過來。
還能因為什麼?因為有人的願望這麼祈求了。
十枝把問題原封不動地踢了回去。
——「七海建人你應該更清楚是為什麼吧?這是誰的願望。」
——「我……」
——「可不要把鍋完全推給我呢。所以今天你是去找灰原雄了嗎?有點驚訝但在預料之中,你在哪裡找到他的?」
——「埋葬他的墓地……不止是灰原,你在涉穀還導致了很多人……吉野順平也是。」
吉野順平是誰?陌生的名字出現在眼前,十枝還花了點時間去思考,總算是在記憶的邊角落裡翻出有關這個名字的印象。
他是在虎杖悠仁心中聽過順平這個名字,那時候他一年級的學弟找到他想複活的就是這個人。
十枝稍稍來了興致,他問七海建人複活的人都在哪裡,是怎麼獲知誰活過來的。
大量的死人複生那必定會擾亂著秩序。
不過剛剛跟高層的談話裡並沒有提及亡者複活一事,是刻意瞞著還是……也不對,能從七海建人這裡透露,那就不是需要保密的。
大概率是不值一提,所以被略過了。
七海建人並沒有對十枝空後續的追問做出回答,這次無論十枝發什麼消息過去都石沉大海。
得出一個社畜咒術師去忙了的結論,十枝把聊天框切換出去。
他心裡起初還思量著吉野順平會不會被用作針對虎杖悠仁的棋子,但隻想了個頭,十枝便把這個念頭拋在一邊。
現在虎杖悠仁與他無乾,他更想關注眼前之人。
在人情愛欲這塊十枝空不甚通透,七竅堪堪通了三竅,仍步履蹣跚地走在學習的路上。
就像狗卷棘曾經質疑過的那樣,他對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感。
時至今日,十枝空依舊把這歸為喜歡。
可能是非人類意義上的喜好,但他的失控卻是真實的。
暫時放下手機把咒言師的手翻來覆去地捏,細細地從指尖捏到指根,揉捏得沉睡的人白皙的手掌從裡泛出紅,十枝這才停了手。
“棘。”親昵地呼喊著咒言師的名字,十枝前傾著身子,把對方的右手抵住了自己的額頭,再一路滑到唇邊,“我一定會為了你把虎杖悠仁給——”
*
狗卷棘迷迷糊糊醒來時,聽到的便是這麼一句對低年級學弟的死亡判決。
他嚇得立馬就清醒了。
狗卷棘的傷是很重,被伏魔禦廚子這個領域平白斬斷一隻胳膊,那領域張開的瞬間他逃都來不及逃離。
幾乎以為自己要死的瞬間狗卷想的是,十枝空怎麼辦?
這個想法尚未來得及展開,他便因為徹骨的疼痛暈了過去,再醒來時麵對的已然是硝子老師。
不清明的意識使咒言師整個人與世界稍顯剝離,聽人說話也像是隔了無數層隔膜,模糊的聲音傳入耳中。
是對他的傷情的判斷、詛咒的妨礙,還有對涉穀情況的概括,意識模糊之間狗卷好像還聽到了一個應該國外的人的聲音。
那個聲音在他身邊說,說因為虎杖悠仁砍了他的胳膊,所以他要把虎杖悠仁給殺——
之後狗卷棘驚得暈過去了,沒想到一覺醒來聽到的仍然是類似的台詞。
隻不過換了個人說。
嗓子乾疼發不出聲,咒言師的習慣也就是日常念個飯團餡料詞彙,在於讀心者的相處中更是學會了用心聲去回答對方的話語。
——鰹、鰹魚乾!!
身為重傷傷患極難調取熱烈的情緒,狗卷覺得自己在心中打出兩個感歎號仿佛已經花去了所有精力。
儘管不知道床邊的十枝空是怎麼一路走到偏的,也不知道好像回了國的乙骨優太怎麼也走偏了,咒言師努力表達著自己的想法。
不可以、不要,不要對虎杖去做——
心裡滾了幾遍飯團餡料,狗卷棘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是可以默念正常語句的。
困難地撐開眼皮,紫色瞳仁緩緩聚焦,隨後咒言師看到了一張近在咫尺的臉龐。
金色眼眸幾乎與他貼在一塊,直勾勾地盯著他看,銀發少年屏住呼吸,所以狗卷隻感受到了自高而下的壓迫感。
除此之外頗具存在感的便是他的右手,被人以交握的方式握在手中,由於粘得太久了,手心中都沁出了汗液。
而另一邊,胳膊空蕩蕩的沒有知覺。
這個時候狗卷棘才有真切的實感,他的一隻胳膊沒有了。
他的胳膊……是被……
涉穀的記憶全部回籠,狗卷棘隻記得自己奔跑於涉穀各個角落,用咒言把被殃及的無辜群眾疏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