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衢快步進去。
藥堂裡的夥計和病人都擠到門外看囚犯遊街了,隻有周道子和一個腿腳不便的老人坐在那裡說話,看到傅九衢進來,周道子噫了一聲,收回切脈的手腕,剛要起身行禮,傅九衢便風一般地撩開簾子,彎腰便往裡走去。
周道子坐回去,擼胡子。
裡屋沒有人,因為重新修葺時辛夷開大了窗戶,白天不用掌燈,光線也十分明亮。
傅九衢在內室沒有看到辛夷,腳步遲疑片刻,沿著木梯上了二樓。
辛夷是住在樓上的,臥房的外麵建了一個平台,可以俯看五丈河的河景。
自打修建完成,傅九衢還沒有上去過。
他腳步很輕,徐徐走到辛夷的門外。
房門虛掩,看不到裡頭的人影,安靜得出奇。
傅九衢抬起手猶豫片刻,輕叩兩下。
裡頭傳來辛夷的聲音。
“是良人嗎?我沒事,你們不用管我。讓我一個人待會兒便好。”
傅九衢皺眉,又叩兩下。
他使的力氣不大,木門卻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辛夷身著單衣躺在平台的躺椅上,肩膀上鬆垮垮地披了一件外袍,一片香肩玉膚露在外麵,手上拿著一本線裝書,兩隻白生生的腳丫子翹起來搭在一張腳凳上,晃晃悠悠,聽到動靜,這才略帶不滿地回頭。
“我都說我沒事了……”
聲音未落,她看到站在門口的傅九衢。
“郡王?”
辛夷的躺姿全無儀態,方才進屋跑得太快,熱出一身汗,她便脫去外袍和鞋襟,見狀窘迫地一笑,飛快拉好衣裳,放下腳丫子,趿好鞋子便起身行禮。
“郡王怎麼來了?”
傅九衢眼神瞥到一旁,方才不敢唐突地盯在她身上。
聞言,這才回頭。
她的臉上找不到半分慍怒,更多的是緊張。
傅九衢神色略鬆,“方才我的話重了。”
辛夷驚訝地盯著他,放下書走到門口,望著他笑,“所以?郡王是來做什麼的?”
傅九衢沉下黑眸,視線打量一下她無論格具還是擺設都與眾不同的閨房,眸中隱隱掠過一抹浮光,從鼻翼裡哼出一聲。
“以為得罪了小嫂,特來致歉。”
辛夷瞟他一眼,唇角微哂,抱歉地道:“方才是我衝動了,不該當街攔下郡王說這種事情,該致歉的人是我。”
傅九衢:“你沒有生氣?”
辛夷歪歪頭,“我為何要生氣?”
傅九衢猶豫了一下:“我語氣不好。”
辛夷心頭一跳,不以為然地調侃道:“你是郡王。說什麼不都是應該的麼?再說,我也沒有那麼小氣。”
“撒謊。”
“……”
辛夷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嘴角微微上揚,低低道:“不過我方才並非信口雌黃,我和那胡曼有過相處,對她略有幾分了解,她不是那種十惡不赦的人。實在不知她是犯了什麼事,要被處斬?”
傅九衢抬抬眉,“誰說她要處斬?”
辛夷愣住。
遊街後押赴刑場處決,這似乎是共識,良人那麼一說,她沒有細思便信了。
難道……
“大宋遊街不是處決,是去吃席麼?”
傅九衢唇角微勾,被她風趣的反問逗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