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見,二哥卻是越發風姿卓然了………”
全然沒注意到身側之人愈發難看的臉色,胤祉輕搖著手中的竹絲折扇,上等軟菱紗織就的扇麵之上,士子一襲青衣負手而立,衣襟翩翩間仿若下一刻便要羽化登仙一般。
宮中誰人不知,三阿哥素愛雅物,這些時日光是手中折扇都不曉得換了多少,又是火畫,又是羽金牙雕地。然而不出意外幾乎所有扇麵之上,都有這麼個仙姿佚貌的文雅士子。以至於這些時日每每瞧見,大阿哥總要膈應一番。
不知想到了什麼,胤禔臉色愈發難看了起來。
“哼,自歸來之日起,汗阿瑪可謂日日憂心,這幾日人都消減了不少,他倒是過的快活。”
最後快活二字活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地一般,帶著說不出地咬牙切齒,本就教人畏上三分的麵容更添了三分冷厲。
這一刻,許是連胤禔自己都不知在惱恨什麼,恨汗阿瑪如此區彆待遇,亦或者是旁的什麼………
“大哥這是何意?”
聽到這話,本想告退離去的胤禛當即停下了腳步,轉過身語氣冷然道:“為江南百姓眾百姓的安危,太子殿下親自請旨留於疫患叢生之地,爾後更是親臨疫區尋解救之方。此乃南野眾百姓有目共睹。”
微頓了片刻,胤禛狠狠皺了皺眉:
“怎麼到了大哥這兒,渾像是前去遊玩一般?”
“就是就是………”一旁的胤禟忙接口道,一雙桃花眼險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那可是疫區啊!每日光是高燒至死的數都數不過來。大哥若是這般羨慕,怎的當初不自個兒同汗阿瑪請旨過去?”
“說不得大哥你去了,汗阿瑪今兒也願給你兩分排場………嘶……五哥你掐我做甚?”
“弟弟我難道說的不錯嗎?”
這什麼倒黴弟弟,迎著眾兄弟隱隱同情的目光,胤祺隻覺腦仁兒都疼了起來。
“閉嘴!”五阿哥難得重口道,素來溫厚的目光死死瞪著眼前之人:
大哥懟一懟也就罷了,連汗阿瑪都牽扯下來你是不要命了嗎?
許是意識到了自家哥哥的言外之意,小九總算徹底安靜了下來,隻小下巴微揚,仍是一副不服輸的模樣。一旁十阿哥忙不迭地拉著人順毛。
胤禩略顯尷尬站在一側,似是想說什麼,又礙於一旁的大阿哥不好說話。六七兩位阿哥因著身子之故,素來不摻和兄弟們的爭鋒,這會兒早早沒了身影。
乍一看,這一眾兄弟,隻襯地胤禔身旁愈發空落了起來,肉眼可見地,大阿哥臉色複又青黑了下來:
“哼,也不知老二給了你們什麼好處,好好的阿哥爺不當,偏要給人當奴才………”
這話,可著實重了些,霎時間,神武門周遭空氣好似凝固了一般,連素來好脾氣的胤祺,這會兒臉色都不大好看。
一眾宮侍們垂著頭,戰戰兢兢地立在原地,這會兒半分聲響都不敢有。
“大阿哥!
”正在氣氛將要一觸即發之際,一聲略帶低沉的輕喚喚回了眾人為數不多的理治。
“奴才納蘭明珠給諸位阿哥請安?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請諸位阿哥吉祥!”
隻見眼前之人含笑著一禮道。
不同於其餘滿洲大臣過多過少帶著地些許粗獷,納蘭明珠此刻分明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然周身氣度卻是愈發溫厚雋永,若非身上象征著一品大員的仙鶴補服,怕是還以為這是哪個山間不慕名利的文雅之人。
看清來的模樣,胤禟輕哼一聲,率先拉著老十大步離去。常日裡兄弟間互懟上一番也就罷了,倘要牽扯了朝中大臣,那可就大不相同了。
眾阿哥顯然是明白這個道理了,淡笑著打過招呼後,很快結隊離去。連近日同大阿哥走得頗近的胤禩同樣不例外。
待眾人走後,明珠這才緩緩將目光放在一旁麵上尤帶著青黑的大阿哥身上。
二人好似漫無目般的緩緩走著,一直到四下無人之際,慢悠悠地理了理袖口,明珠這才開口道:
“大阿哥可知方才錯到了哪裡?”明明活像是質問地語氣,此刻由對方說來竟然無端帶了些許隨意。
對眼前這位旁了不知多少係地所謂族叔,朝堂之上大名鼎鼎的明相爺。不知為何,大阿哥總有幾分莫明的怵意,隻此時此刻,胤禔心口間好似有一把無名之火在不斷灼燒著,燒地人幾乎理智近無。
“本阿哥難不成還說錯了嗎?明明也都是一群天潢貴胄,卻偏去捧胤礽那斯的臭腳。難不成他們還指望著老二日後上了位,會給他們加官晉爵不成?”
“嗤………”胤禔不屑地冷哼一聲,男子漢大丈夫,不想著建功立業也就罷了,堂堂皇阿哥竟要靠彆人的施舍過活。
“沒出息!”
話雖如此,胤禔麵上卻平添了些許幽憤,活像是個搶不到玩具的孩童一般,孤注一擲地將種種不甘無力儘數化作對那人的憤恨………
沒有理會對方說不清道不明地小心思,望著前方仿若一望無際地湛藍色湖泊,明珠閒淡地語氣如此方的湖水一般波瀾不驚:
“不,大阿哥是你錯了,普天之下,無一不是陛下之臣民,亦無一不是是太子殿下之臣民。”
迎著對方極儘憤怒難堪的麵容,明珠淡淡的抬了抬眼皮,眼神都未曾變過一瞬:
“成王者,計較地從來不是一時之利,大殿下,您當真知曉,自己要爭的究竟是什麼嗎?”
“本阿哥當然知道。”
怔怔地站在了原地,半響,胤禔方才強撐著肅容道。
“是嗎?”
微風中,不知何時,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
***
尚還不知有人已經磨刀霍霍要將槍口對準自己的胤礽這會兒正被自家汗阿瑪從頭到位關心了一通,直到他連連保證再無犯險之舉方才被放過。
不大的禦攆上,胤礽父子兩各自坐於一側。二人中間,是一方熟悉的檀木香案。龍須糕,如意芸豆酥,杏仁豆腐,打眼望
去,儘是他往日偏愛的糕點。
胤礽眼中不覺閃過些許溫熱。
梁九功等人素來有眼色,這會兒早早便退了下去。
“汗阿瑪,暑熱尚還未儘,您方才也太亂來了些………”待人退下後,胤礽熟練地將手搭在身側之人腕間,須臾方才緩緩收回手來:
“心火偏亢,痰熱內擾,汗阿瑪您這些時日怕是少有安寑之時吧!是兒臣令汗阿瑪擔憂了………”
細細端量著眼前之人。康熙今年尚才三十有五,又因慣於鍛煉保養之故,麵上素來顯得年輕幾分。此刻眉眼間卻帶著深深地疲色:
胤礽語氣難得帶了些許低沉,自出生之際,父子倆幾乎少有分開之時,中間還是隔著十死無生的疫病………
有一瞬間,胤礽甚至在想,自己當時依仗著修為,是不是過於無忌了些。
“兒臣前些日子時時翻閱醫書,因禍得福,收獲卻是不菲,改明兒便做好了藥,教人給汗阿瑪送去。”
“保成的醫術,朕自是信地!”
多日未見的兒子就在眼前,言語間儘是純然地關切之意。饒是康熙,也不由褪去了常日裡帝王睥睨地姿態,仰靠在軟塌上,語氣難得輕鬆道:
“不過夏日燥熱,夜間難寑也是常事,保成莫要過多掛礙。”
“倒是保成你,這些時日可有為難之處?”
“汗阿瑪您瞧兒臣我,可像是受到虧待的模樣?”將剛斟好的茶水推至一側,胤礽語氣很快恢複了輕快之意:“有汗阿瑪旨意在前,江南又有哪個官員膽敢違抗兒臣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