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那我們繼續……轟有一個喜歡的女生,想必能被轟喜歡上的她,是個可愛又優秀的女孩子。”澄說,“那麼,轟打算怎麼讓她知道你對她的感覺呢?”
轟認真地思考了起來,好一會才抬起頭。
“我不會告訴她,現在不會。”
“哎?”澄有點兒驚訝,“為什麼呢?”
“因為,還沒有到合適的時機。”轟說道,“現在的我還遠遠不夠強大。”
澄開始感到好奇了,繼續追問道。
“可是,喜歡她這件事和你強不強大又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的。”
他稍稍加強了語氣。
“有些話,隻有等到我足夠強大了,才能對她說出口。”
“我明白了。”澄很快接受了他的觀點,順著他的思路繼續往下延展,“那要是,有一天你覺得時機已經足夠成熟了呢?”
“……”
他慎重地開口。
“先準備好足夠正式的場合,然後鄭重地告訴她我的想法……”
“嗯嗯,就是這個。”
“我將告訴她——”
轟說道。
“我會竭儘所能地保護她,讓她能夠擁有比任何人都自由和廣闊的人生。”
“……轟。”
澄呆了一下,之後便笑起來。
“這不是求婚嗎?”
在這種時候,她倒是清楚地意識到了對方是個保守端莊,又異常單純的人,但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地方也非常可愛……或者稱之為電波也行。
“不過,這種求婚誓詞也太動人了,大約世界上沒有女孩子能拒絕吧……轟你啊,再過十年會成為一個不可小覷的男人呢。”
“……十年嗎。”
澄沒有聽見轟微不可聽的低語。
“但,在你為之努力的時候,對方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稍微有點不公平啊?”
“不公平嗎?”
“你看,如果她同樣喜歡你,但你卻總是沒有回應……會讓她難過的吧,或許,她也想和你一起,向同樣的目標前進呢?”
轟不禁看向澄的眼睛。
“那麼,我要怎麼做才好呢?”
“這就回到一開始的話題了。”澄說,“你得學會誇獎她才行。”
她一項一項地數著。
“比如她溫柔的地方,勇敢的地方,甚至是笨拙的地方……還有她新換上的裙子,新塗的指甲油,一切你覺得心動的點滴……”
“我明白了。”
轟點了點頭。
“川崎小姐。”
“哎?”看到少年認真的目光,澄下意識地也莊重了起來,“請……請說。”
“我想不起來你有什麼地方稱得上笨拙,也不知道要如何形容你的溫柔和勇敢之處……”他說,“就種感覺就像,一滴水無法準確形容海洋那樣。”
轟凝視了女性一會,才繼續說道。
“在工作時間,你總是穿著白大褂,也沒有塗指甲油的習慣……但是,我覺得這沒有不好。”
——“最後,川崎小姐,你今天的發卡很漂亮。”
澄展露了微笑,用掌心很輕地拍了一下轟的額頭。
“你畢業了,轟。”
“川崎小姐……”
轟怔了一秒,才抬手去摸被她碰過的地方。
然後,他忽然決定不再解釋了。
在未來的某一天切實到來之前……暫時,像現在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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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崎,晚上有時間嗎?”
澄在找鑰匙時,隔壁間先打開了門,相澤探出頭來問道。
“算是有吧……明天也是休息日了。”澄擰動鑰匙,“怎麼了嗎,相澤老師?”
“晚上有一個職業英雄內部的冷餐會,據說要帶女伴進場,而且推脫起來很麻煩,所以想問問你有沒有時間幫忙應付一下。”相澤補充道,“不過由於事出緊急,沒來得及跟你事前約定,你不願意也……”
“我可以去。”
她很快給出了回複。
“不過,相澤老師,我們的準備時間還有多少呢?”
“謝了,川崎。”
相澤消太看了看手表。
“扣除交通時間,我們還有……兩個半小時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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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半小時對於一位將要奔赴正式場合的女士來說,意味著什麼呢?
首先,這代表著,她有充足的時間做自我清潔。
澄披著濕發,走到外間吹乾時,相澤也刮好了胡子,在自家陽台上找了一個光線還算充足的位置,正在對著鏡子觀察有沒有疏漏的地方。
“川崎。”
相澤轉過身打了招呼,順手將額發捋到後麵去,不知道是不是和平時的形象反差太大的緣故,在澄看來,這一刻的相澤消太簡直是英俊逼人。
“相澤老師。”
“嗯?”
“如果你認真起來的話,可以輕鬆招募到一打女伴哦。”
“彆再取笑我了,那種麻煩事我可做不來……”他望過來的眼神帶了點無奈,“再說,不是已經有你了嗎。”
“這麼說也對啦。”澄衝他笑了一下,“還有多長時間,相澤老師?”
“接近一個小時四十分鐘。”他抬頭對澄說道,“時間很充足,按照你的步調來吧。”
打理頭發花掉半個小時,而化妝用去了另外四十分鐘,至於相澤那方,則在第一個二十分鐘內從頭到腳收拾好了自己,然後他就靠在了窗台上,悠然地聽著澄走進走出的腳步聲。
最後的半個小時,她再次來到陽台外麵。
“相澤老師,相澤老師,看這裡!”
相澤消太的視線落往澄的方向,她提起兩條禮服裙,好讓相澤能清晰地看到。
“呐呐,相澤老師覺得哪一條比較好呢?”
相澤露出仔細考慮的神色。
“左邊那條吧。”
“這條嗎?”
“嗯。”他說,“襯你的眼睛顏色。”
“好的,那就決定是它了。”
澄興衝衝地走回室內,相澤剛剛放鬆下來,不自覺地揚起嘴角時,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轉身回來。
“相澤老師。”
“怎麼了?”
“十分鐘後在門口見。”
相澤的目光落進她帶著笑意的雙眸,半晌,又若無其事地移開。
“嗯。”
澄打開門時,相澤消太已經等候在那裡了。
“現在呢?”
“二十分鐘。”
“足夠了。”
澄勾了勾手指。
“相澤老師,低一點。”
相澤消太露出困惑的表情,但還是微微傾下身,澄撚住他有點係歪了的領帶,重新打出漂亮的結。
“這樣就沒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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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達目的地的時間比預計的還早了一點。
相澤向門口的侍者出示過英雄執照,兩人得到進入許可後,又走過長廊,才來到了最終會場。
“你這家夥——終!於!來!了!”
甫一進場,就是巨大的音浪迎麵撲來,相澤下意識地把澄往身後護了護,始作俑者看到這一幕似乎更加激動了,一下熱情無比地躥到兩人身邊。
“居然!橡皮頭!你居然真的帶了女伴!”
在麵前的奇景下,麥克不禁被震驚和興奮衝昏了頭腦,冒失地握住了澄的雙手。
“初次見麵,這位可愛的女士,我是布雷森特.麥克,這家夥的同期和同事,請問你是出於什麼心態答應了他的邀請呢——”
“放開。”
相澤陰惻惻地抓住了麥克的手臂。
“還有,必須要帶女伴入場不是你告訴我的嗎。”
“哈……哈哈,這還不是因為你好幾年都找借口逃避交流會,所以我才……”感覺到相澤抓住他的手開始用力,麥克連忙加快了語速,“嚴格來說我沒有騙你的確是有攜伴入場這一條規定的不過由於有不少英雄難以做到現在正處於半廢除狀態——”
他指了一下聚集在甜點塔周圍的PUSSY CAT成員。
“要是恪守規定,那邊的always空窗期貓咪們該怎麼辦啊?!”
話音剛落,一把叉子就飛了過來,伴隨著曼德勒貓和北美短毛貓怒氣衝衝的,類似“太失禮了混蛋!”“你自己不也是沒有女伴嘛!”的抗議。
“總而言之,就是這樣了。”
看著相澤越皺越深的眉頭,麥克乾笑道。
“你好,麥克先生,我是川崎澄。”在氣氛變得險惡之前,澄反握住對方的手,溫和而禮貌地晃了一下,“是相澤先生的朋友,請多指教。”
“也就是說你們的關係並不是……”
“閉嘴,麥克。”
“ok.”
在相澤不善的目光下,麥克做了一個拉上拉鏈的動作,然後拍了拍相澤的肩,壓低了聲音對他說:“加油啊橡皮頭,我會為你應援的。”
“麥克……”
相澤緩緩地拿開對方的手。
“現在,拜托你到會場另一頭去待著。”
——你知道你的悄悄話音量以正常人的標準來說是在侮辱悄悄話嗎?!
趕走了令人頭疼的多年好友及同事之後,再麵對澄的相澤不禁產生了一點微妙的尷尬。
“川崎……”
“相澤老師也有這種類型的朋友呢。”澄半掩著臉笑了起來,“真讓人羨慕。”
“嗯?……嘛,算是吧。”
相澤歎了一口氣。
“總之,雖然是出於誤會,不過很感激你跟我一起來這裡……沒有讓你困擾就好了。”
“不會噢,平時也見不到這麼多職業英雄,對我來說是很寶貴的經曆。”
澄環顧周圍,會場相當寬敞,已經到場的職業英雄很多,其中不乏那些經常在媒體上出現的熟麵孔。
“相澤老師,那是潮爆牛王嗎?這種場合也穿著牛仔衣呢。”
“唔,是他沒錯,因為那個人主張牛仔布製衣才應該成為正裝的代表。”
“黑幫虎鯨!好高大!”
“官方資料裡身高應該超過兩米了……聽說他有過一陣子積極出席兒童權益協會組織的活動,後來由於每次都把小孩子嚇哭而被委婉勸告彆再參加了,本人似乎受到了很大打擊……”
“是胖胖橡膠!”
“他也來了啊,那會場裡三分之一的食物恐怕都要……”
相澤忽然停頓了一下。
“……不好意思,職業英雄們似乎都是些怪人。”
“不。”澄微微仰臉看他,搖了搖頭,“正因為這樣,我反而更加尊敬職業英雄……說到底,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類,而職業英雄卻能成為社會安定的象征,很了不起。”
她補充道。
“在我心中,相澤老師也是這樣的。”
相澤想了想。
“也就是說,我也是怪人嗎。”
“唉?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相澤消太說道,“開玩笑而已。”
澄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
“相澤老師在耍壞心眼。”
“沒有的事。”
他彆開視線,開始尋找能轉移對方注意力的事物,正在這時,有人朝他們走了過來。
霍克斯端著兩隻香檳杯走來的時候,相澤還在想兩人到底有過什麼交情,沒料到對方先打招呼的對象是川崎澄。
“澄小姐,好久不見了。”
“啊,霍克斯先生。”澄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酒,對相澤解釋了一下,“之前研究所的研究項目和霍克斯先生有過合作。”
“啊啊,這種介紹未免也太官方了,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私交的吧……”霍克斯故作失望地感歎道,然後笑了起來,“彆露出這種表情嘛橡皮頭,雖然是你的女伴,不過一臉‘這個輕浮的家夥是怎麼回事’也太……”
他攬住相澤的肩膀。
“難道說你還在稱呼姓氏的階段?”
相澤不怎麼友善地推開了他,霍克斯反而笑得更開心了一點。
“霍克斯先生,你……”
“好的,我明白,澄小姐,我真的隻是來打個招呼而已。”他抱怨道,“安德瓦每次都強硬拒絕這種活動,歐爾麥特現在也很少參與了,難得看到新麵孔……何況還是熟人。”
“歐爾麥特不會來啊。”澄說,“我還沒有見過他本人,有點可惜呢。”
“嗯——”
霍克斯想了想,把手伸進外套內側的口袋裡。
“說到這個,下周有一場麵向公眾的職業英雄座談會,歐爾麥特可能會參加,我這裡正好有兩張前排座位票,如果澄小姐你有興趣的話,就送給你吧。”
“可以嗎?”
“反正我也沒有可以送的人……不過澄小姐的研究機構在做的是個性研究,而你本人似乎對社會科學也很有興趣呢,這種活動你會喜歡的吧。”
他說著,舉起了香檳。
“如果今天的主題是舞會的話,我就會邀請你跳一支舞……不過很可惜,那麼,請問我有與你共飲的榮幸嗎?”
不知為什麼,相澤覺得,似乎有半秒,澄是有所猶豫的。
但她很快地掩去了這一點,隻是眨眼的功夫,澄就端起酒杯,輕輕與對方相碰。
“為了表達我的感謝……”她說,“以及,祝你武運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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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留到最後,提出先離開的人是相澤。
因為他注意到川崎澄好像變得安靜了,相澤猜測是人多的場合使她感到疲倦,或者她的興致漸漸地消磨完了。
總之他詢問要不要先離場時,澄沒有反對。
今天冷餐會的會場地點設置在海濱酒店,從落地窗向外看去風景優美,現在他們沿著濱海路一起慢慢往回走,車流和行人都很少,連波浪都是靜謐的。
“相澤老師,你知道嗎。”
一直在看海的澄忽然說話了。
“雖然我好像對你說過,有空小酌一杯這種話,但我其實是很不擅長喝酒的。”
“是嗎……”他回應道,“所以,之前才猶豫了。”
“被你發現了。”
澄的聲音很輕。
“人行走於世,是從無到有的過程,但似乎有的事情,是不管度過多長時間,去過多少地方也沒辦法改變的……比如我不善飲酒這一點。”
她看見白色的海鳥掠過海麵,繼續說道。
“今天啊,發生了很多事,我也見到了很多人,它是令人高興的一天,但是,為什麼……”
澄不說話了。
“川崎,你——”
相澤看向她,幾乎是在同時,澄將臉轉過來。
相澤消太一下子失語了。
他看見眼淚從她的雙眸裡落下來,卻連淚痕都是溫柔而沉靜的。
“為什麼,我仍然為再也無法觸及的過去而悲傷呢。”她說,“相澤老師,我明明是不能過分想念回憶的人啊,這麼一來,我要怎麼才能接著到未來去……”
相澤沉默了一會,然後他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女性微微顫抖的肩上。
隔著自己的外套,相澤消太將對方按在自己肩頸處,接著很快鬆開了手。
“我也隱約能感覺到,你大概有一個無法忘懷的人,川崎。”
他抬頭看向天空。
“那是個混蛋吧,我猜。”
“不是這樣的,他並沒有做錯任何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說,“那他又為什麼會讓你哭泣呢。”
澄靜了下來。
相澤感覺到她抓住了自己的衣服,顫抖得更加厲害了,似乎要在眼淚中宣泄掉一切緘默的痛楚。
“他是個混蛋……”澄的聲音裡帶上了哭腔,“他甚至都沒有給我呢……我的戒指。”
“那些不小心錯過的東西,或許在未來等著你。”
他拍了拍澄的發頂。
“明天會好起來的。”
“所以,彆哭了……”
彆哭了,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