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時的地中海正處於最酷熱的時候, 西西裡島也沒有幸免。
澄將長發束高,柔栗色的發尾自然垂落, 微微蜷曲。除了有鮮明異域特征的名字以外,她的氣質和容貌也不同於當地的熱情奔放的意大利少女——從遠處看,她沿著海岸線走來的身影柔和得近乎孱弱。
但奇異地,她與周圍的物象相處得很和諧。
在由藍色的海麵和雲影構成的畫麵中, 她仿佛本就該待在那裡, 空氣中柑橘與油橄欖的香氣擁抱著她獨有的靜謐感,徜徉在西西裡的海岸與天空之間。
當她還離得很遠的時候,xanxus就看見她了。
當時他剛剛走出瓦利亞總部,部下已經將他的車從車庫裡開出, 泊在了合適的位置。在對方無比恭敬地將車鑰匙交給他,並替他打開了車門時, 卻沒有得到他的進一步回應。
xanxus在陽光下微眯起眼, 眺望著遠處的少女, 於是部下了然, 將備好的配槍交給瓦利亞的現任領袖以後便退下了。
xanxus用右手接過槍,在身體習慣的作用下,他無比熟稔地將手指放在了最便於扣動扳機的位置。
他是一個非常缺乏耐性的人,但這一次他勉為其難地在原處等待了一會,可即使如此,xanxus也很快變得不耐煩起來。
就在這時,一群海鳥從海麵掠過。
那女孩先發現了這件事,她側過臉望去, 步伐緩了幾秒,那些長著灰色和白色羽翼的生靈自她身畔飛過,它們帶來的海風揚起了她的裙角。
鳥群從她的方向來,很快就要飛過被森嚴的守衛和高牆包圍起的,被賦予了“瓦利亞”烙印的巴洛克建築。xanxus抬起頭,扳動保險,他舉起槍,瞄準了其中一隻白色海鳥。
一邊是恬靜的少女,一邊是黑色西裝,槍#支,以及暗殺部隊瓦利亞的坐落之處。
這樣反差鮮明的場景,出現在運行著表裡兩套規則的西西裡,也在潛移默化中被合理化了
xanxus的槍法相當傑出,在鎖定目標後,他絕無可能出現失誤。
但誰也不知道在瞄準到開槍的短短時間內,他究竟想了些什麼。
總而言之,在槍響過後,被驚擾的鳥群忽而散開,但並沒有鮮血飛濺,飄落的僅僅是雪絮般的羽毛而已。
少女也已經走到了他麵前。
“太慢了。”
xanxus低沉又慵懶地說。
“竟然讓我等你,膽子不小,澄。”
▲▲▲
黑色轎車在跨海大橋上飛馳著。
黑手黨家族“彭格列”是這裡的地下秩序的管理者,對於普通民眾而言,它像是蟄伏中的沉默巨獸,雖然有可怖的爪牙,但大多數時候,它都與人們相安無事——事實上,他們已經對它的存在,甚至是它帶來的庇護習以為常了。
這一帶的港口和海岸線都屬於彭格列的權利範圍,這座在近年才被投入使用的大橋就是隸屬於彭格列的貿易通道之一。
現在是這條交通線的淡季,此刻在這座橋上,澄所能感知的距離以內,也僅有這輛車在疾馳而已。
“我接到了防衛組的緊急報告,所以想來問問你又一時興起做出了什麼任性的決定……原本是這樣的。”
坐在副駕駛上的澄輕歎一聲。
“現在除了我以外,一個隨行人員都沒有……你究竟想做什麼,xanxus?”
在接手瓦利亞不久以後就有了“暴君”之稱的xanxus對她淡淡的不讚同完全不以為意。
“我不需要廢物們來妨礙我的行動。”
“這樣的話,我也不該出現在這裡。”她說,“事實上,雖然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我依然覺得要與你的行動模式磨合是一件困難的事……xanxus。”
她望向身旁正以不合法的速度肆無忌憚地駕駛著的,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男人。
“不告訴我嗎,你到底想帶我去哪呢?”
xanxus因為她的話而嗤笑了一聲,下一秒,他毫不溫柔地將她拽近自己,捏住了她的下頜。
“所有物就要有所有物的自覺,我想對你做什麼都是我的自由。”
她平靜地與他對視著,眼裡看不到任何一絲畏縮和怯懦。
“很好。”
xanxus對她說。
“就用你這雙膽大妄為的眼睛好好看著吧。”
“我……”
澄的聲音忽然停住了,就在這時,兩人都忽然感覺到了某種異常。
xanxus放開了她,而澄的目光立即落在後視鏡上,她的視野中先是出現了幾個黑點,隨著它們的快速逼近,輪廓逐漸清晰——可疑的車輛正從後方以夾擊之勢追來。
澄瞬間理解了當下的情況。
“……太激進了。”她蹙眉評價道,“就算是為了鏟除反叛者,讓首領獨自一人置身險境來引蛇出洞,未免也……”
“誘餌?彆搞錯了。”
xanxus打斷了她,他的嘴角揚起一個張狂的弧度,眼中冷光森然。
“親手送他們下地獄,這才是我的目的。”
在他說話的同時,在背後緊咬不放的車輛搖下了窗,黑洞洞的槍口從車中探出,xanxus猛地右打方向盤,車身劇烈一晃,一梭子彈撞在了金屬車軸上,濺起一串觸目驚心的火花。
對於在很長時間內都以殘酷的手段著稱的暗殺部隊瓦利亞,幾乎在每次掌權人更替時都會掀起腥風血雨,這漸漸被視作了每一代新首領在接過權杖時都要首先經受的考驗。
這次的反叛者是瓦裡亞前代首領的遺留部隊,一直以來都行動得非常謹慎,而xanxus似乎沒有耐性再與他們周旋了。
“難怪他們會沉不住氣,誰都不會想要錯過這麼好的機會的……”
又是一輪進攻,子彈頭在加固過的車身上留下白色的劃痕,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澄的聲線卻並不因此發生了什麼明顯的起伏變化。
“我想你也並非感覺不到,情況對我們不怎麼有利。”
在生死時速和子彈呼嘯的聲音中,她依然條理分明地分析著。
“後方的敵人尚未動用更強大的火力,這種保守的進攻態勢背後的目的大概率是想將我們驅趕入埋伏,再進行圍殺。”
然後,她問道。
“你想怎麼做呢,xanxus,敵方的埋伏點大約就在前麵不遠處。”澄輕聲說,“要折回,還是……”
“當然是——”
瓦利亞的新首領露出了獅子般嗜血的狂妄笑容。
“把膽敢忤逆我的人全部乾掉。”
他將油門踩到底,改裝過的引擎發出巨大的轟鳴,後車登時被甩開大段距離,與此同時,前方由數十人和若乾重裝組成的的包圍圈也呈現在兩人麵前。
他們狂放的登場方式似乎略微出乎了反叛部隊的意料,但僅在短暫的停滯後,架設好的炮筒中就積聚起紅色的熱光,在炮彈向他們襲來的一瞬間,一股力量將她向後摜去,各種聲音充斥在她的耳中,但不知為什麼,澄依然聽見了那個男人桀驁的聲音。
“閉上眼的話,饒不了你。”
……真是專橫獨斷。
雖然對方以命令的口吻這麼對她說了,但混亂危險的局麵讓她出於本能地避讓了過分明亮的火光。在爆炸發生以前,她被對方裹在懷中帶離了車內,憤怒之炎環繞在xanxus周身,吞噬了飛向他們的流彈,接著以百倍威力往來處濺射,宛如天降神罰般輕易地破壞了敵方的防禦。
以一己之力摧毀反叛部隊的布局對xanxus來說不過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他態度傲慢地穿過熊熊燃燒的重兵器殘骸,對著陷入混亂的敵人抬起了槍。但就在這時,敵方的反撲也已匆匆展開,他們的增援部隊登陸了戰場,xanxus似乎陷入了圍困之中。
天空中傳來了空氣被劃破的聲音。
槳葉高速旋轉的聲音不斷擴大,最終變成了震耳欲聾的噪聲。
銀發黑衣的劍士率先從直升機中躍下,在落地的刹那,出鞘的劍刃劃出一道銳利的弧。
“瓦利亞暗殺部隊殲滅組,全員抵達。”
xanxus舉槍的動作微微停頓。
他偏過臉,視線與澄遙遙相接。
在下一個時刻,xanxus扣動了扳機,他的外套被旋翼帶來的勁風高高揚起。
“開始吧。”
他說。
“是時候讓這些家夥認清誰才是瓦利亞真正的主人了。”
▲▲▲
碾壓級彆的武力差讓這場戰鬥很快就結束了。
這樣的結果沒有使澄感到意外,對她來說具有挑戰性的是另一件事情。
她拉住了在鮮血中興奮起來的貝爾菲戈爾的手腕,讓正被他甩出的匕首稍微偏離了準頭。
“貝爾,虐殺是個壞習慣。”
她對那尚且稱得上年幼的男孩子淡淡地說道,然後轉頭望向了剛剛收起劍的斯誇羅和xanxus。
“鎮壓行動就到此為止吧,按照慣例,對這些人的後續處置權要轉交給彭格列總部。”
“你以為你是誰?”xanxus的目光陰鬱下來,“你有什麼資格命令我。”
“九代目給我下達過輔佐你的命令,所以如果要理解成下級……或者按照你的喜好,說是附屬,我都沒有任何不滿。”
澄說。
“但是同時,我也屬於瓦利亞的顧問部門,有責任以彭格列的立場對瓦利亞的行為進行監督……”
她直視著對方的眼睛。
“請你諒解。”
“……!”
在xanxus抬起槍的時候,斯誇羅下意識動了一下,他差一點要喊出她的名字,但在看清子彈的軌跡後,他抑製住了這種衝動。
一發子彈從她臉側飛過。
子彈攜帶的火炎差一點就要將她灼傷,但她隻是站在原處,一動不動。
“我對弱者和渣滓的下場沒興趣。”
他走到那女孩麵前,用還有溫度殘留的槍管抬起了她的臉。
“但是,搞清楚你的忠誠應該放在哪裡。”
“我不會再給你太多機會了,澄。”
▲▲▲
“說到底,忤逆boss又有什麼好處呢。”
路斯利亞一邊給自己塗著指甲油一邊散漫地說道。
“你應該學著順從他的意思,這對你來說又不是什麼難事……你們從很久以前就待在一起吧?”
“……從xanxus剛剛來到彭格列時算起,的確是很長時間了。”她回想著,“我可以說是看著他長大的。”
“你非要用這種方式來描述青梅竹馬的關係嗎?”他吹了吹半乾的黑色指甲油,“我能看出來喲,boss對你的忍耐程度相當高,除你以外,我還沒見過其他惹怒了他以後還能全身而退的人……這也算是一種溫柔的表現吧?”
澄不禁笑了起來。
“xanxus啊……百分之五十是傲慢,百分之二十是享樂,剩下就全是憤怒了,溫柔是一點一滴都不存在的成分。”
“誰知道呢,就算存在,那也不是我能看見的東西了。”
路斯利亞給指甲上過頂油,滿意地欣賞了一會成品,然後才忽然想起了正事。
“啊,對了,忘了告訴你,新來的小鬼正在大發脾氣,如果不想那孩子被弄死的話,最好在驚動boss之前處理一下事態比較好。”
“……貝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