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牛高峰這架勢,是鐵了心的想用這21棟家屬樓,多敲一筆錢。
以李衛東的老奸巨猾,怎麼可能讓牛高峰如願,於是他開口問道:“牛廠長,你的意思是,這21棟家屬樓,產權是很明確的?”
“當然明確。誰敢說家屬樓不是我們廠的!”牛高峰點了點頭。
“既然產權明確,有房產證麼?”李衛東繼續問。
“這個嘛……”牛高峰頓時語塞。
三全醫療器械廠的家屬院還是八十年代興建的,那個年代的單位自建房,都是圈塊地直接蓋樓,哪有正經的房產證!
李衛東則接著說道:“如果沒有房產證的話,這21棟家屬樓放進三全醫療器械廠的資產列表裡,是不是有些太牽強了?”
“有什麼牽強的,雖然沒有房產證,但這21棟家屬路也是我們三全醫療器械廠的資產。”牛高峰反駁道。
“但這算是合法資產麼?”李衛東笑了笑,接著說道:“我們小狗健康是一家遵紀守法的企業,相關證件不齊全,意味著資產未必是合法的,我們可不乾違法的事情。”
李衛東說著,望向沈淵和牛高峰兩人,仿佛是在說,你給我耍無賴,我給你講法律,就算你三全醫療器械廠打算將無賴進行到底,可經貿委總是得要些臉麵吧!
經貿委主任沈淵隻好乾咳一聲,開口說道:“這個21棟家屬樓,都已經分給職工了,再放在資產列表裡,的確是不合適。這個就去掉吧!”
沈淵也知道,這種企業收購案當中,把家屬樓算在企業資產裡,的確是有些耍流氓了。
而且李衛東拿法律說事,沈淵也真的沒法反駁,他一個國家乾部,總不能逼迫彆人違法亂紀吧!
至於給那21棟家屬樓辦房產證,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先不說這21棟家屬樓建的時候,是不是符合規劃,是不是拿到了全部的審批手續。
單說這種單位分的房子,幾乎遍布全市各個角落,可都沒有房產證。要是給這21棟家屬樓辦了房產證,這口子一開,以後其他單位分的房子也來辦房產證,那事情可就大條了!
這種牽扯到國家整體政策的事情,即便是市裡的領導,也擔不起責任。
所以不如後退一步,把21棟家屬樓從資產列表中劃掉,乾脆又省事。
李衛東並沒有因此而滿足,他接著說道;“這個廠房的資產評估,我不是本地人,不了解本地的土地價格,所以不好評論。但是這個設備的價格,我還是了解的。”
李衛東說著,指了指資產列表裡設備那一欄,接著問道:“牛廠長,你確定你們廠的那些設備,值這些錢麼?”
牛高峰頓時老臉一紅,顯得有些不自然,他也知道三全醫療器械廠裡那些快要淘汰的設備,耗能高,生產效率還低,根本值不了多少錢,有些設備隻能當廢鐵賣。
但是在估價的時候,為了多計算資產,還是給設備算了個高價。
牛高峰猶豫片刻,還是開口說道;“這些都是評估出來的價格。”
“那是誰評估的?”李衛東開口問道。
“當然是我們市經貿委牽頭審計局,一起評估的!怎麼?你還信不過經貿委的評估?”牛高峰一臉理直氣壯的說道。
李衛東則搖了搖頭:“這不是我信得過或者信不過的問題,而是合法性的問題。你們三全醫療器械廠是國有企業吧?
根據咱們國家1991年頒布的《國有資產評估管理辦法》第八條,國有資產管理行政主管部門和行業主管部門,不得直接從事國有資產評估業務。
經貿委是國有企業的主管部門,如果是經貿委進行評估的話,就違反了《國有資產評估管理辦法》,那麼這個評估可就違規了。”
沈淵和牛高峰同時一愣,他們沒想到李衛東對這方麵的法律法規,了解的這麼健全。
這也是因為當時的國有企業的並購,都是在國有企業之間進行的。民營企業並購國企,非常的罕見。
國企之間的並購,基本上就是主管部門一道行政命令下來,企業的領導坐在一起開個會,兩家合並成一家,把領導班子的職務公布一下,並購就算是完成了。
資產評估方麵,以後都是一家人,互相給個麵子,不會真的斤斤計較。有的甚至連資產評估都沒有,隻是單純的重新劃分領導的職務和職責。
反正合並來合並去,都是國家的資產嘛!
而李衛東是花自己的錢並購企業,自然得要算的清清楚楚。法律法規方麵,也是要挑對自己有利的說。
見李衛東又跟自己談起了法律,沈淵隻好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重新進行評估吧。我們可以去找銀行幫忙,我們市的各大銀行也都有專業的資產評估師。”
李衛東嗬嗬一笑,心中暗道,你們這裡的銀行,肯定跟你們穿一條褲子,我敢用麼?
不過李衛東也早有後手,他開口說道;“根據《國有資產管理辦法》第九條,國有資產的評估工作,應該由經國務院,或者省、自治區、直轄市主管部門認可的評估機構進行評估。
你們雖然是副省級城市,但找你們這裡的銀行進行評估,級彆還是達不到國家的要求,最起碼也得找省裡認定的評估機構,這樣符合國家的規定。”
“一會是房產證,一會又是管理辦法,怎麼突然冒出來這麼多規定!”沈淵心中暗罵一句。
如果找省裡的評估機構,到時候想要多評估一些價格,那難度可就大了,省裡麵評估機構,未必肯給沈淵麵子。若是評估出來的價格比較低,三全醫療器械廠可就要少賣不少錢。
然而李衛東說的有理有據,還搬出了國家的規定,沈淵也隻能認了下來。
但李衛東並沒有善罷甘休,他放下手中的資產清單,開口問道:“牛廠長,你剛才說,你們廠負債是2670萬,我想問一問,這2670萬的負債,主要是欠了誰的錢?債權人是誰?”
“欠銀行2200多萬,餘下的都是欠其他企業的,都是些原材料的供貨商!”牛高峰回答說。
“也就是說,拖欠工人的工資,並不包含在這2670萬當中嘍?”李衛東馬上問道。
牛高峰猶豫了幾秒,覺得沒辦法說謊,隻得實話實說道:“不包含!”
“那該給職工報銷的醫藥費,還有應允的其他福利,像是取暖費之類的,也不包含在這2670萬的負債裡?”李衛東又問道。
“也不包含。”牛高峰無奈的說。
“那這些費用,應該算在債務裡。總不能讓勞動人民受委屈吧!”李衛東馬上說道。
不能讓勞動人民受委屈,好大義淩然的借口。
然而牛高峰卻是嘴角一歪,他作為三全醫療器械廠的廠長,當然知道廠裡一共欠工人多少工資,如果算進債務裡的話,大幾百萬又沒有了!
旁邊的沈淵,多少也知道一些實情,此時他忍不住暗罵一句:你這個資本家,還好意思說彆讓勞動人民受委屈,真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