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1 / 2)

公儀臨在白行歌一臉平靜地問完關於一隻黑犬的問題後,臉上嘲諷的笑意以及眼裡掩藏不住的不屑,瞬間消失。

他看向白行歌的視線多了些許審視,眸光陰沉沉的,試圖隱去底下的所有驚愕,也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他想要懷疑白行歌是通過很強的渠道知道了這件事,但潛意識上又很清楚哪怕動用皇帝的力量搜查,也查不出這件小事。

公儀臨和他姐姐公儀汐確實曾經養過一隻狗,而且和白行歌描述的無異。隻不過那是他很小的時候的事了,那會兒他應該才隻有五六歲,和僅十三四歲的姐姐公儀汐在居住在深山野林之中。他從記事起爹娘就已經不在他們身邊,是公儀汐辛辛苦苦一個人帶著她,種著後院的地,養著幾隻爹娘留下來的山雞和羊,偶爾會到林子裡采摘可食用的果子回來。

隻有逢年過節,公儀汐才會扛著一籮筐的菜、水果和幾顆蛋到遠處的村莊小鎮,把它們賣了之後買點肉回來。

公儀臨覺得他的姐姐特彆了不起,明明應該是生來就要備疼愛著的小姑娘,可因為他們不負責任的爹娘,她隻能一個人帶著他守著一個破舊的小茅房,過著連男人都不一定受得住的苦日子。

小黑犬就是那年,已經懂事的公儀臨主動要求要陪公儀汐到小鎮去換錢,兩個人在回家的路上撿到這隻被人拋棄的小可憐。它當時看起來很瘦弱,其中一隻腿還受了傷,雖然日子過得拮據,但他們還是無法忽視這隻虛弱的小奶狗,將它帶了回家。

他們原本還挺擔心這隻小黑犬會承受不住苦日子,但沒想到它比他們想的還要堅強,不僅在簡陋的環境下挺了過來,甚至還非常懂事,素菜水果都不挑食。待它大一些,實在饞肉饞得受不了的時候,它就會自己跑到林子裡找肉吃,也懂得找到回家的路,從來不用他們擔心。

隻可惜小黑犬的命不長,隻陪了他們幾年就過世了。除了身體先天就有些虛弱之外,主要還是它自己有點調皮,那日也不知怎的竟挖出了他阿姐養蠱王用的甕,好巧不巧甕被它扒出來的時候,裡麵的蠱王才剛誕生。小黑犬主動上前招惹了人家,一蟲一狗鬥得兩敗俱傷,最後狗子和蠱蟲都沒了。

公儀汐是最先學會蠱術的人,在他們爹娘離開之前公儀汐其實還有他們的奶奶帶著。奶奶出生於苗疆,從小便習得蠱術,那會兒公儀汐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更多,奶奶見她有天賦便教了她,叮囑著教她這些主要是以後自己有個可以防身的能力。

奶奶在公儀臨出生沒多久就過世了,他們倆的爹娘也隨之拋下他們離開,公儀臨所會的都是公儀汐教的。而且奶奶在臨死前也給公儀汐留下了不少書籍,他們兩個人便通過那些書自學成才。

所以公儀臨這輩子最恨的,除了害死他阿姐的人之外,便是他們倆人的爹娘。若非他們如此不負責任,丟下他們不聞不問獨自離開,他和公儀汐的命運也不會如此淒慘。那他姐姐也不會在那年決定離開山裡,順道想著還能把他們的爹娘找回來。若非他們沒有一個完整的家,他阿姐也不會被迫帶著他到江湖闖蕩,最後被人欺騙殺害。

從他姐姐死後,他滿心滿眼隻想著報仇。江湖裡的所有人在他眼裡全都一般黑,所有的和善都不過是偽裝出來的麵具,他看見他們就覺得惡心,所以心裡也逐漸變得扭曲冷漠,費儘心思不擇手段拿下五邪教,也是為了摧毀五毒教做準備。

白行歌是難得一個,他在見到之後不會對他心生惡意與排斥的人。他身上的氣質過於純淨,那種讓人不自覺想要靠近的感覺和他阿姐實在是太像了,他才會那麼喜歡這個人,喜歡得想要將他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如此一來,白行歌便能代替他的阿姐,繼續照顧著他,陪伴著他。

白行歌不知道公儀臨心裡的想法,他在問完後沒有急著要公儀臨的回答,也沒看著他,隻是低頭安靜地盯著車廂內,公儀臨腳邊的某一處。

那裡正蹲坐著一隻黑色的狗子,兩顆圓圓的眼睛像是會發光的黑珍珠,單純又天真。

一隻狗當然無法直接開口以人話同他交流,隻不過鬼靈與他之間的溝通一般靠的心通,所以隻要他能領會那隻狗想要傳達的想法,那些信息就會自動化作文字,傳入他腦海之中。

這隻狗狗死後似乎一直都沒離開,一直陪伴在公儀臨身邊,看著他的成長與變化。他所知道的那些事都是這隻狗狗告訴的他,公儀臨會變成現今的模樣,最大的原因是因為他失去了他最親愛的姐姐。而在公儀臨所認知的範圍當中,五毒教是害死了他姐姐的罪魁禍首。

關於此事的事實,狗狗也無法告訴他,畢竟它大多時候都一直陪伴在公儀臨身邊。公儀汐在成功拜入五毒教門下之後,手裡也因為參與教中一些事務和每個月例行獲得的資源裡,有了點小錢,至少能夠帶著公儀臨在附近的小鎮上租個小房子,三餐也得以溫飽。

隻不過公儀汐進入五毒教之後就不能再像以前那麼自由,便無法每日都陪伴在公儀臨身邊,半個月左右回來一次。她每次回來都會給他帶一些錢,有時候還會把他接下日子裡需要的肉和菜都帶上,甚至還會偷偷教他一些她學會的,關於蠱術方麵的知識。其實比起過上好日子,公儀臨更喜歡能夠和公儀汐待在一起的日子,隻不過為了生活,兩個人也沒有辦法。

公儀汐說,有五毒教的力量,或許能夠找到他們的爹娘也說不定。

公儀臨並不明白,像這樣的父母,就算找到了還有什麼意義?他們既然能夠將他們倆狠心拋下,估計早已各自過上好日子,定是不會與他們相認。

公儀汐就這樣在五毒教忙了好幾年,等公儀臨長至十一二歲大時,本打算將他也一起接過去拜入五毒教門下的公儀汐,卻忽然沒了消息。公儀臨起先並不知情,第一個半月過去公儀汐未回來時他也沒有想太多,畢竟隨著公儀汐在五毒教裡的輩分越來越高,需要忙的事情也越來越多,偶爾一整個月都沒能回來是常態。

直到兩三個月過去,公儀臨遲遲沒有等到公儀汐,他才察覺到不對勁。他收拾了東西來到五毒教所在的山頭,辛苦上了山來到門派處詢問他們公儀汐的下落,卻從他們口中得知公儀汐早在幾個月前失蹤了,至今都沒把人找回來。

公儀臨最初得知這個消息,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他不相信,纏著五毒教的人問了許久,但對方支支吾吾的也無法給出細致的回答,就說公儀汐在幾個月前出門後一直沒有回來,而且還把身上所有東西都帶走,他們以為她決定繼續和他闖江湖,不想回五毒教了。

公儀臨失魂落魄地下了山,覺得公儀汐定是出了事,否則她不會拋下自己離開。他正打算拿著剩下的錢,想儘一切辦法都要把公儀汐找回來,結果一位戴著人|皮|麵|具的陌生男子找到了他,說公儀汐是被五毒教的人所害。

對於這個突然跑到自己麵前的男人,公儀臨並沒有馬上信了他的話。是對方又帶著他回到五毒教,這一次他們沒有走正門,而是循著暗路偷偷溜了進去。而且男人的本事似乎有些大,隻要他們不大搖大擺暴露在那些人的視線當中,幾乎沒有人能夠察覺到他們的氣息,所以一切都非常順利。

公儀臨在那個男人將他帶入五毒教時,正好撞見有五毒教教徒從公儀汐的房間裡出來,他們手裡還拿著一些屬於公儀汐的物品,完全不像是外邊的人告訴他的那般,公儀汐帶著東西離開了。而且那幾人的表情看起來還有些心虛,他甚至聽見有人問了一句:“公儀汐的屍體已經處理好了吧?”

“早幾個月前就處理好了,你這才回來,什麼都不清楚吧?”

“哎,我聽說她弟弟昨日找了過來,詢問她的下落……”

“都瞞著了……她……哪能說呢……”

那幾人像閒聊似的越走越遠,到最後談話聲也越來越不清晰,但公儀臨卻已經掌握了其中的重點。

男人並沒有騙他,五毒教的人確實存心向他隱瞞了公儀汐的死亡真相。男人又和他說,這一切主要原因還與五毒教的少主有關。少主是教主的大兒子,年紀與他阿姐相仿,擁有教主之位的繼承權。那位少主相中了公儀汐的姿色,欺騙她的感情後又想要將人拋棄。鑒於身份上的差距,兩個人的感情隻能藏在私底下,若被教主察覺的話,他很可能就會失去繼承教主的資格。

為此,在公儀汐察覺到自己被他欺騙後,便同他鬨了起來,並威脅他若當真如此絕情,便將兩人之間的事公諸於眾。少主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隻能將公儀汐殘忍殺害。此事沒有多少人知情,隻知道公儀汐在教中被殺害。那位少主為了不引起人的懷疑,甚至還故意放出風聲汙蔑公儀汐,說她私下串通了教外之人與對方暗度陳倉,估計是協議破碎,才會被殺死。

此事若傳出極可能破壞五毒教風評,加上公儀汐雖然在教中已經被大家熟悉,但到底還算不上是非常重要的人物。於是五毒教在那位少主言論引導之下,選擇將此事掩藏,並在公儀臨找上門時借口說公儀汐是失蹤了。

公儀臨在聽完後,對這種說法雖有懷疑,但也信了些許。因為他記得前幾次公儀汐回來見他時,心情看起來特彆好,整個人春風滿麵的,瞧著……就像是有喜歡的人了。公儀臨曾幾次想問,但鑒於他對搶走他姐姐的人有著天生的敵意,在不想破壞自家姐姐心情的情況下,他還是強壓著沒點破。

思索片刻後,公儀臨還是十分防備:“既然你說是發生在五毒教裡的私事,你作為一個外人,為何又能知道內情?”

戴著麵具的男人笑了一聲,告訴他:“因為我具備你們沒有的能力,能夠看見你們看不見的東西。”

公儀臨很快就理解他說的是什麼,雙眼瞬間瞪圓:“你看見我阿姐了?!她現在在哪兒?”

男人搖了搖頭:“我隻是逮著了教內的一隻鬼靈詢問到的詳情,至於你姐姐的靈魂……似乎也被那位少主動了手腳,我感知不到她的存在,無法將她招來。”

“反正事實我已經告訴了你,至於你要不要相信,隨意。”

公儀臨沉默了許久,問:“我們素不相識,你為何要幫助我?”

那人又笑了幾聲,很是直接:“因為我看上了你的能力,我曾與五毒教也有過節,作為公儀汐的弟弟,你應該也擅長蠱術吧?如何?你要不要與我合作,爭取早日把五毒教拿下?”

公儀臨當時並沒有馬上答應,那人也理解,隻給他留了一張隻要捏碎就能夠聯係到他的符咒。之後公儀臨又在那個男人的幫助下悄悄從五毒教取回了他姐姐公儀汐的物品,她的錢已經被沒收了,留下的都是一些書籍、衣服與擁有著與他共同的回憶的小物。

屍體被五毒教的人埋在他們教中禁地的墓地之中,公儀臨暫時無法潛入,隻能暫時作罷,打算將來拿下五毒教的時候再把他阿姐的屍骨取回。

公儀臨為此進入了五邪教,很快就憑借出色的能力獲得教主的重視,甚至還利用對方的信任將其殺死,奪得教主之位。

五邪教比五毒教更要凶殘許多,教中誰都不是什麼好人,反倒是隻有他這種殘忍無情的處事風格,才能在教中站得住腳,奪得強權。

隻要是為了公儀汐,公儀臨可以做出任何事。

白行歌從小黑犬身上取得了大致信息之後,隻長歎了一聲。他也沒想到公儀臨看似有些失常的背後,竟還有如此深重的執念。那位麵具男人應該就是之前嶽靜茹提過的尊者了,對於對方說的話,白行歌也不知是否應該全信。畢竟他本身確實也存在這方麵的能力,而他認為公儀臨現在既然能如此信任那位尊者,必然也是在後續的調查中,獲得的正劇都印證了對方的說法。

“我承認你確實有點能力。”公儀臨在許久的沉默後調整好了有些混亂的情緒,臉上再次掛起了桀驁的笑容,“我知道國師大人與那位尊者不太對付,這樣,你若能招來我阿姐的亡魂,那我就信了你,當作這一次我沒看見你,先把你放了,如何?”

也就是說下一次再遇見,還是會把他捉走的意思吧?

白行歌想著,覺得逃得了一次是一次,但還是很無奈地搖頭:“你姐姐的靈魂確實出了點事,我也無法將她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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