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負(1 / 2)

蕭源隻覺氣血上湧,衝得他一陣眼暈。

三夫人好笑地又一拍蘇芝肩頭:“你這孩子!”接著看向蕭源,溫聲緩言,“你是當真都不記得了?那我與你說來。你叫楚源,你父親楚陽平是當朝丞相的門生。八年前你剛出生不久,你父親就在外出辦差時染疾故去了,你母親又去得早,相爺便將你接到府裡來照顧著。”

柔言軟語緩緩勾起了原不屬於他的記憶,蕭源怔了怔,又道:“那您是……”

“我是相爺的三兒媳。”三夫人頓了頓,又指蘇芝,“這是我女兒,蘇芝。你們平日還算相熟的。”

蕭源看了蘇芝一眼,好懸沒將眼底那股子厭惡顯出來。

嗬,是,他們可是相熟極了。若不是倚仗丞相這個娘家靠山,這惡婦被他賜死十回八回也有了。多年來他都憤慨於蘇家勢大,卻又妄動不得,未成想一朝“俯身”成另一個人,還要再度碰上一個勢大的丞相府蘇家,自己倒連皇位都沒了。

蕭源滿心的激憤無處宣泄,餘光中忽而人影一晃,一隻小手拍到他胸口:“那源哥哥好生歇著!”蘇芝滿臉笑容天真,眼角掛著隻他看得懂的戲謔,“我們不擾源哥哥哩!去跟二嬸嬸討糖糕吃!”

說罷她不由分說地拽著母親便走,蕭源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氣得幾乎要咬碎後牙!

他們都不傻,自然皆知眼下在身份上讓她占了上風。她那股戲謔中端有“來日方長,我們慢慢算賬”的意味,直令蕭源鬱結於心。

門外,蘇芝邁過門檻,重重舒了口氣——才四歲,腿太短了,過門檻都有點費勁。前後腳的工夫,她要的糖糕端了來,廚房差來的小廝賠笑說:“三夫人,二夫人今兒實在是不得空,倒是昨晚正巧下了廚,糖糕還有一碟,若不夠吃您多擔待。”

“小孩子吃來解饞罷了。”三夫人笑顏端和,信手接過瓷碟送到蘇芝麵前,“喏,你要的糖糕。”

蘇芝原也喜甜,穿成小孩子後猶甚。是以方才說想吃糖糕雖是說辭,眼下東西端到眼前禁不住想吃也是真的。她便立時拿起一塊,咬了一口,眼睛一轉,又跑進屋裡:“源哥哥吃!”

楚源的目光猛地看向她,震驚憤怒交集,複雜萬千。

蘇芝眨一眨眼:“吃飽了才能養好病哦!”

她自然知道他的憤怒從何而來。成婚兩三載那會兒,兩人的隔閡日漸明晰,她那時有心粉飾太平,有心在宮人麵前與他一展親近。偏他那時已生了壓製世家之意,她的舉動正中他下懷,每每見了都樂得當眾拂她麵子,以此向上下昭示聖心。

所以她喂到他嘴邊的東西他是一口都沒吃過的。眼下,蘇芝心裡冷笑:給我吃!

蕭源隻覺心底湧起一股士可殺不可辱的憤慨,緊咬著牙關盯了她那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半晌,深吸氣:……識時務者為俊傑。

終於,他張了張口,就著她的手屈辱地咬了口糖糕。

蘇芝眉開眼笑,另一隻手也伸過去,得寸進尺地摸摸他的額頭:“源哥哥乖乖聽話哦!”

說完,蘇芝神清氣爽地揚長而去。

跟著母親回到住處不多時,就是晌午用膳的時辰。蘇芝吃了飯,借口困了要午睡,跟著奶娘回了自己的臥房。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她卻毫無睡意,滿腦子都是眼下的事情。

她原道是老天爺心疼她在後宮受了委屈,才給了她另一段人生,沒想到現下蕭源也來了,真有意思。

她慢慢理著思路,猜想他或許也會和她一樣慢慢獲得這個“原身”的記憶。如果是那樣,那就更有意思啦!

她對這個楚源並不算多麼了解,隻是從隻言片語中知道,此人的性子與蕭源截然不同,在府中的處境也微妙難言。那份苦楚,倒與她曾經身處後宮時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

她嘗過的那些無助、恐懼,都該讓他也嘗嘗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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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光陰渾渾噩噩地過去,夜幕在不知不覺中降臨。一些新的消息在府中飄散開來:“那個楚源啊……好像不瘋了。”

下人們這般議論著,多有鬆氣之感。

彼時楚源正躺在床上,頭腦昏沉。他上午被按著施了針,身上就沒了力氣。不久前又被灌了碗湯藥下去,四肢都酸軟起來,頭也沉得愈加厲害,胸中一陣陣的憋悶壓得他惡心,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他於是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醒來時身上的不適略有緩解,但仍無半分力氣。又覺嗓中乾渴得生疼,下意識地開口:“來人……”

沒有人應聲,門外小廝的說笑聲倒依稀傳進來:

“嘿,我瞧著夫人早就煩了他,這回倒好,正好尋個由頭趕出去得了。”

“不是說相爺對這小子還行?”另一個聲音說,“又是門生的遺孤,趕出去怕是不能吧,傳出去不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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