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心(1 / 2)

她本不欲理他,又見他站在床邊等著,一副真想聽答案的樣子,不禁更覺好笑,反問:“問這個乾什麼?”

楚源淡聲:“你說就是了。”

蘇芝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又道:“難不成你沒這麼想過?”

楚源:“我確實沒用。”

蘇芝瞪大了眼睛:“你沒想過廢了我?!”

倘使楚源再說確實沒有,她可真是不信了。不論他心裡有多少顧慮,兩個人當時都已不睦到那個地步,他又是九五之尊,天下都是他的,他如何能沒想過廢了她讓自己過得更稱心?

果然,這話說出來,楚源就顯得心虛了些,點頭承認:“……我是想過廢了你。”

蘇芝無語地白他一眼。

“……但不過是自己氣急時想想罷了,並不曾與旁人提起。”楚源說著,眉頭鎖得深了些,“更不曾想過要立貴妃為後——所以我想問問你,這話是你從何處聽來的?”

蘇芝一時怔然,不懂他為何還要執著於這種事。四目相對,視線相觸的刹那裡,她又忽而在他眼底的愁緒中恍悟了。

——他不在意她,但他在意貴妃呀!

他要清清楚楚地知道,貴妃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跟這般傳言有沒有乾係?

蘇芝忽覺有趣起來,托腮想了會兒,樂得看他失落痛苦。於是明眸一轉,她直截了當道:“貴妃說的呀。”

果見楚源眼底一顫,抿一抿唇:“說下去。”

“我小產,貴妃可高興著哩。”蘇芝悠悠地晃著腳,帶著三分俏皮兩分童趣,“足足十幾日,她日日都來看我,你該也聽說了吧?”

“我聽說了。”楚源沒有否認。

貴妃不是愛邀功的人,但後宮終是本就瞞不過他,又有許多人巴不得與貴妃結個善緣,貴妃的好事自然會飄到他耳朵裡。

他便一直聽說,貴妃從來克己守禮,即便寵冠六宮,每日的晨省昏定也從不落下。皇後小產後,她更一連十幾日,日日都在床前侍疾,從端水奉藥倒親自下廚,引得六宮無不稱讚。

蘇芝看他說知情就來了興致,小腳蹬掉繡鞋,完全倚到羅漢床上去,手肘支著榻桌,一字字說得慢條斯理:“‘這上好的血燕,皇後娘娘且多用些。早些將身子養好,免得來日落下病來又再尋不到這樣上等的補品,可就不好辦了’。”

楚源眉心狠狠一搐:“貴妃說的?!”

蘇芝悠然點頭:“是呀,陛下您素日謹小慎微、克己守禮的貴妃說的。”

這話放到哪個嬪妃跟前去說都挑不出錯,可在皇後處,那上等的血燕根本不稀奇,隻要外頭還在照例進貢,這東西就會按月送到長秋宮裡,哪裡會有來日尋不到的情況?

除非皇後被廢了。

蘇芝清一清嗓子,捏聲又說:“皇後娘娘安心調養便是,後宮一應事宜臣妾皆會為娘娘打理妥當。陛下也是這個意思,娘娘您日後安心放手便是。”

這話裡話外,真真兒就是長秋宮要易主的意思。

楚源輕吸涼氣,仍無可抑製地帶著幾分不敢置信:“這話當真……”

“我為什麼要騙你?”蘇芝眨眨眼,刻薄了一句,“你以為你是誰?”

她說著,憶起了那天更多的事情,桀然一笑,卻懶得與楚源多說了。

那時候,她也著實傻了些。失子之痛讓她連日來魂不守舍,腦子也僵僵的,無力去想太多事情。聽貴妃這麼說,她隻覺得又氣又怕,氣他冷漠無情、氣貴妃落井下石,也怕自己當真淪落到冷宮去,終有一日要變成瘋子傻子。

所以她當時一把抓住了貴妃,質問她什麼意思。貴妃低下頭,抿著微笑為她吹藥,好似沒聽到她在問話。

她忽而覺得,貴妃的存在那麼刺眼。

她知道自己小產之後氣色有多差,眼眶發著烏,整張臉也都是黯的。麵前的貴妃卻美得像一尊瓷像,妝容描繪得一絲不苟,纖纖十指上丹蔻紅豔。

她一直那麼傲氣,覺得自己出身相府,誰也不服。那一瞬她卻突然覺得自己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她的聲音顫抖了起來:“陛下要廢了我麼?”

貴妃仍吹著藥,置若罔聞。

她的聲音克製不住地高了些:“陛下要立你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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