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門外一聲慘叫。
周圍頓時安靜,連酸奶都不叫了。蘇芝和阿普都忙跑出去,定睛就見一個人摔倒在地,阿普正興奮不已地忙著舔他,怪不得不叫了。
“……楚源!”蘇芝趕忙上前扶他,楚源猝不及防地被大狗撲倒,摔了後腦勺,躺在地上天旋地轉。
他每一旬回來一次,每次酸奶這個人來瘋都很熱情,但這次實在過分熱情。
阿普手忙腳亂地將酸奶拉開,臉色煞白如紙,跪地不住叩首:“公子恕罪……公子恕罪……”
楚源揉著後腦勺的腫痛坐起來,暈暈乎乎地擺手:“沒事,你起來吧。”又揉了揉,他才盯住視線,發現原來蹲在旁邊的是蘇芝哎!
“阿芝……”楚源不自覺地笑起來,“生辰大吉啊!”
蘇芝抿一抿唇,沒說話。
可能是因為頭還暈著,他這笑容看上去有點傻,讓她一時恍惚。凝神想想,她又驚覺他們已經到這個世界兩年多了,他們已經當了兩年多的小孩子,他送她五歲生辰禮的事情還曆曆在目,她就已經七歲了。
心裡暗歎一聲歲月如水逝,蘇芝伸手拉他:“快起來啦!”說著又推推阿普,“你先帶酸奶回去吧,去找大夫來,就說源哥哥摔了!”
“就說源哥哥摔了”,而不是“源哥哥被狗撲摔了”,這話裡的意思便是沒看住狗的事情小小姐不打算計較了,阿普心裡鬆氣,感激地又磕了個頭,忙去照辦。
楚源掃了眼遠去的阿普,從地上爬起來,摸摸蘇芝額頭:“心眼兒這麼好麼?”
蘇芝乜他一眼:“我過生辰,你要責罰下人嗎?”
“我沒有。”楚源矢口否認,遂和她一起往暖玉閣走去,一路走一邊不住地打量她。
有件小事,她應該已經不記得了。他原本也已忘記,剛才卻突然而然地想起來,是他們剛大婚不久後的事。
那會兒他跟前剛有新的宦官調來,對禦前的事尚不熟悉,粗心出錯在所難免。有一次有個宦官上茶上得偏燙,他端起來喝時腦子裡正想著政事,手執著茶盞下的托盤也察覺不到燙,心不在焉地直接飲了一大口,反應過來時又被燙得手上一顫,更將許多茶水灑了出來。
正逢夏日,熱茶透過輕薄的衣衫,燙得腿上隱隱作痛。
他直吸了口涼氣,原在旁邊讀書的蘇芝幾步衝過來,看清緣故就變了臉色,第一句話是傳太醫,第二句便是責罵那宦官做事不當心,著人押出去杖三十。
他眉心蹙起,心裡生出不快,覺得她連禦前宮人都敢擅自發落。
他冷著臉看向她,卻終是沒說出什麼來。因為他看到她眼眶泛紅隱有淚意,一副著急的模樣。
那時候,他隻覺得自己為此不開口說她的行止有失已足夠體諒,現在一想――他當時是傻子吧?!
他怎麼就沒想到那是關心則亂,怎麼就沒發覺她的在意,倒嫌她自作主張?
如今可好,她不再自作主張了,但也不再在意他了。
楚源心底苦澀,蘇芝蹦蹦跳跳無所察覺,一路隨手撿葉子揪花,玩得不亦樂乎。
直到楚源開口叫她:“阿芝。”
“嗯?”蘇芝回過頭,楚源啞了啞。他是有話想問她,但已叫出了她的名字才發覺這問題來得莫名其妙,與他全無關係。
定一定心,他又還是問了出來:“那個……京裡的孩子們你知道,七八歲就談定親事隻等及笄完婚的大有人在,你今年也七歲了,家裡有沒有……”
“沒有。”蘇芝乾脆地搖頭,“爺爺奶奶和爹娘都不舍得我早早嫁人呀!奶奶前陣子還說,要留我到二十才好,十四五歲再說親也不遲。”
語中一頓,她疑惑地打量起他來:“你問這個乾什麼?可是聽說什麼彆的了?”
比如有人想來提親?
“……沒有。”楚源嗓中微噎,“隻是突然想起來了,隨便問問。”
他心裡好一陣子悵然若失。
不知道她這輩子會有個怎樣的夫家,但不管怎樣,夫家應該都會很喜歡她吧。
鮮少有人不喜歡她。
唯有他,上輩子瞎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