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孫聰和張彩,倒一直跟在劉瑾身邊,隨時出謀劃策。
張彩道:“……公公不必太過焦慮,沈之厚為人聰明,他知道在陛下跟前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且還有我等在賜宴中為公公說話,陛下必不會聽他一派胡言!”
“嗯!”
劉瑾點了點頭,臉色陰沉,這時他突然想起什麼,看著孫聰道:“克明,之前幾天,你不是說府內正在擴建麼?進展如何了?”
孫聰笑道:“公公府宅已比之前擴大四倍有餘,後麵大可讓劉家都搬進來住,如此也可讓公公儘享天倫之樂!”
“搬進來就不必了!”劉瑾抬起手,神色嚴肅,“不過府宅擴大後,倒是可適當增加一些仆婢……陛下對咱家有了疑心,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冷落,需要有這麼個宅子來頤養天年!”
張彩笑道:“公公實在不必為此擔憂。”
劉瑾點頭,語氣變得謙和起來:“說得也是,陛下現在還離不開咱家,誰叫咱家是跟著陛下自東宮出來的?陛下需要有人幫他打理朝政,那些文臣,陛下怎能安心交托?真是隆恩浩蕩呐!”
……
……
天色逐漸暗淡下來,謝遷遍尋沈溪不得,隻能到大明門等候。
他想來碰碰運氣,要是能趕在沈溪入宮前商議一下應付劉瑾之事,再好不過。可惜在大明門一直等到上燈時分,也不見沈溪前來。
“這小子,難道臨陣脫逃了?”
謝遷之前還在為沈溪鬥劉瑾擔憂不已,但此時卻感覺沈溪很有可能會竭力避免跟劉瑾硬碰硬,甚至連皇帝設宴款待有功之臣也不敢前來。謝遷心中失落不已,不知自己是否該繼續支持沈溪跟劉瑾鬥。
“也是,劉瑾如今權傾朝野,這小子現在暫時避其鋒銳,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若說真就此臨陣脫逃,那他之前又在準備什麼?”
謝遷很不理解,想找沈溪當麵問個清楚,問題是現在最難的事情莫過於見到沈溪。
先是楊一清、魏彬等人進宮,隨後是王陵之、仇鉞和張永,謝遷問這些人沈溪的下落,根本沒一人能回答出來。
不知不覺間,謝遷感覺有些冷,正要讓人去馬車那邊拿件袍子過來披上,但見大明門那邊有人匆忙出來。
“謝大人,您怎在此地?”
來人是小擰子,看到他形色匆忙,謝遷理所當然覺得是因為找不到沈溪,而被朱厚照勒令出宮來找尋。
謝遷道:“老夫在這裡等候某人……擰公公這是……?”
小擰子急道:“謝大人您不必等了,沈大人已從東華門進宮了!”
“你說什麼?”
謝遷這一驚不老小,手抓著小擰子衣衫,厲聲問道,“幾時發生的事情?他因何自東華門入宮?”
小擰子為難道:“謝大人,有些話本不該對您老人家說,但您老實在沒必要在這裡等下去,沈大人一個人入的宮,東華門那邊的侍衛都認識他,再加上他有陛下邀請,入宮再容易不過。”
“陛下本來說要在文華殿賜宴,但臨時把宴席改在了擷芳殿外……某個地方!”
“具體是何處?”
謝遷整個人還是懵的,他不知道沈溪這一天時間做什麼去了,既然之前放出風要去見他,臨到頭卻消失了一天,在賜宴開始前又突然進宮,一切都讓謝遷捉摸不透。
小擰子一咬牙:“就是宮市。”
“嘶!”
謝遷不由從牙縫間吸了口氣,這消息讓他覺得很是詫異,皇帝不在各大殿宴請平叛有功之臣,而是在宮市這種嬉戲胡鬨之所,讓謝遷很不自在,“那擰公公作何出來?”
小擰子道:“本來陛下安排小人伴駕,但劉公公卻臨時委派差事,讓小人今夜去豹房值守……”
謝遷一聽便知道,劉瑾得悉小擰子一些事,防止他在賜宴上亂說話,乾脆把人發配到豹房,至於賜宴後如何處置小擰子,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謝遷道:“如此說來,劉瑾開始有動作了?”
“謝大人,您可一定要救小人啊,現在恐怕連陛下都不會幫小人,隻有您……”小擰子語氣中帶著哀求。
謝遷愁眉苦臉:“老夫隻能儘力而為,但今天發生這些事老夫都沒弄太清楚,就怕到最後,幫不上忙。”
“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啊!”
小擰子在謝遷麵前,急得好像熱鍋上的螞蟻。
謝遷安慰道:“擰公公不必太過擔心,這不,沈之厚已經入宮了?他說過要將劉瑾拉下馬來,一定不會食言。”
小擰子哭訴道:“謝大人,您在宮外,有些事應該比小人更清楚,劉公公派人包圍了沈府,還放出口風,如果沈大人敢亂說話,沈府將雞犬不留……這話連小人都聽說了,謝大人難道就沒耳聞?”
謝遷臉色漆黑,他不是沒聽到,而是覺得劉瑾不敢這麼做。
但以現在的情況看,劉瑾為了保證自己的權勢,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如此才能逼迫沈溪就範。
小擰子再道:“沈大人失蹤一日,小人懷疑沈大人並非是自己躲起來,而是劉公公所為,這一天時間沈大人指不定遭遇怎樣的酷刑,或許到如今沈大人連話都不能說,更不敢跟劉公公作對……唉,劉公公已去了宮市,一切都來不及了!”
“老夫這就入宮!”
謝遷這會兒也急了,準備強行闖宮解決問題。
小擰子勸道:“謝大人,您難道還不清楚?現在一切都在劉公公掌握中,您就算入宮也進不了宮市,根本無法阻止他……謝大人,您還是先府歇息,希望過了今晚,明日一切照舊,就算劉公公當權,咱隻要平安無事就萬事大吉!”
謝遷閉上眼,整個人都陷入一種失落的情緒中。
許久後,他一擺手:“擰公公快些去豹房吧,老夫也該打道回府了……如你所言,隻要一切照舊便可,鬥劉瑾之事可從長計議,不是說陛下對其已有所戒備?”
說出這話後,謝遷那叫一個心灰意冷,甚至不想留在朝中繼續當官。
這種情緒自劉瑾當權後他時常會有,但不會輕生,反正劉瑾不得人心,總歸有人會站出來跟他鬥,閹黨再猖狂,最多隻能當權十幾年或者二三十年,人生短短百年,總歸會有變化。
“著實無奈啊!”謝遷最後歎了一句。
小擰子追上去問道:“謝大人真是回府嗎?”
“嗯。”
謝遷歎息一聲,問道,“還有彆的事情?”
小擰子低下頭,道:“謝大人為國為民,先皇當政不久,您便是肱骨大臣,謝大人一定要堅持留在朝中,有謝大人在,正義之士才有主心骨,否則的話……都不知該由誰出來主持大局。”
“嗬嗬,老夫如今連賜宴都去不了,有什麼臉麵說自己是股肱之臣?倒不如說是朝廷的累贅,或許隻有退位讓賢,才是老夫應該做的事情!”謝遷一臉苦澀,說到這裡,已不想繼續跟小擰子說下去。
他準備乘坐馬車回府,至於請辭奏疏,他早就寫了不下十份,回去隨便找上一份便可以使用。
經曆今晚之事,謝遷沒打算繼續留在朝中,更未想過去跟沈溪會麵繼續從事扳倒劉瑾的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