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宵揉了揉唐釉的臉頰:“彆張著了,平常說話不需要張那麼大。”
“啊?”
唐釉都想咬一口人魚了,發呆發那麼久,結果什麼都沒有教。
他打了個哈欠,從人魚身邊溜出去,非常順滑地滾到了床上,眼看是再也不會起來學習了。
“你不想學習人類的魔法嗎?有很多有意思的魔法,可就這麼一次機會,很快城主府的私藏都會被帶走。”
“嗯?”唐釉疑惑的聲音。為什麼都會被帶走?
沈寂宵聽懂了:“城主貪汙,收取賄賂,外通敵國,他親屬族人也都仗勢欺人,不多,也就違背了幾十條律令吧。”
“哦……”
“不過他本人還算有點用,南國為了籠絡他,做了一些利益交換。這人倒也聰明,特意拿捏了幾個重要情報在手裡,防止南國卸磨殺驢。現在被我們發現,又以此做籌碼,想換自己一條命。”
小水母聽不懂,但他覺得小沈說這些的時候語氣都很淡定,仿佛早就料到了。
“現在南國派來的使臣指名說要見到他。”沈寂宵微垂眼眸,“也許這就是為什麼他那麼自信。真奇怪啊,明明隨便找個魔法師便能變作他的樣子,頂替他。”
“小水母。”
“嗯?”
“你要記住,人與人之間並沒有本質的差彆,財富、地位、權利都是後天附加的。正因如此,人與人之間既可以出現雲泥之彆,這種宛如天塹的參次也會在瞬間轉變。身居高位的人想著如何讓自己和子孫後台留在這個位置,亦或是爬得更高,下位的人又都想著爬上來,永遠不會停止。”
唐釉聽著,僅僅想象了一下,就覺得那是一種非常痛苦的人生。
他摸了摸小沈的腦袋:“很……累?”
沈寂宵歎氣,聽到唐釉說話,就知道小水母肯定是能學會說人話的,隻是懶得學。他往小水母手心裡塞了兩枚金幣,米多爾城的物價已經算很高,但兩枚金幣足夠普通人吃喝半年有餘。
“總不能讓你在陸地上餓著。”小沈抱住水母,“我有時候想改變這樣的狀況,想讓更多的人吃飽飯。憑什麼貴族的孩子永遠是貴族呢?當然我有時候沒資格說這種話,我也是……我也是在貴族的家庭裡長大的。”
他發散著思維:“你說,要是有那種可以一下子變出來無數糧食的魔法,該多好。也不知道大魔法師們能不能做到。”
小沈看起來好累。
這是唐釉的第一個想法。
也對,現在已經是半夜了,他剛才都困得要睡過去,沈寂宵卻還說著要出去工作,等會再回來。就他對人類作息的觀察來看,大部分人似乎在落日後兩到三個小時就歇息了,日出才會醒來。
沈寂宵半夜睡,早上醒得還特彆早,白天會一邊忙自己的事情一邊照顧他,實在是分身乏術。
“啊。”唐釉阿巴阿巴了兩句,“唔唔。”
這
下人魚也聽不懂了(),隻能連個精神力鏈接。
剛連上(),就聽見小水母說:“把知識直接塞進我的腦子吧。”
沈寂宵:“……?”每一個字他都懂,但連起來,他忽然就聽不懂了。
“你把你的精神力放進我的意識世界,完全沉浸進去。”小水母一點點地教,“靠近核心的位置,然後把你想傳遞給我的知識放下,就行。也許你會看見我的意識核心,有時候它會有自己的想法,也就是潛意識,一般情況下它沒有任何的攻擊性,你也可以直接把知識交給它。”
“人魚,我知道你可以外放精神力後,一直在練習。現在應該能做到這件事了。”
沈寂宵:“……”
小水母的表情就好像是拿著一本數學書,剛手把手地教會他“1+1=2”,轉頭就叫他去做傅裡葉變換。
“我控製精神力還不夠穩定,萬一沒穩住,會傷害到你的。”他說,“而且你說把知識放下,這是什麼意思?”
“在意識世界,隻要你想象力夠足,抽象的東西就可以具象化,隻要你想把它留下,就可以留下。”小水母胡言亂語了一通,懶懶地翻身,“總之你直接塞進來就好了,塞多少是多少,總比我自己學著要快嘛……就是要注意彆給多了,隻留下語言這一部分的知識,不要放多。多了我就會看見你的一些記憶,可能會涉及隱私,對我們的精神力也不好。”
“你不願意也不要緊了。”
總之唐釉是不想看字典了,他趴在床上:“不進來就算了。”
沈寂宵摸摸他的腦袋。
“我試試?”
本來就連著精神力,他隻需要通過這條纖細的路徑,將自己的精神力更加深入地探索進去。比他第一次覺醒精神力後,探索得還要深入。
他也並非沒有進步,沈寂宵上岸之後,已經抽空看了兩本相關的典籍,試圖按照更科學的方法去鍛煉自己的精神力。雖然他魔法學得一團糟,到現在都隻會幾個初級魔法,可他生來就愛走偏科,精神力水平倒是先一步到達大魔法師的境界了。
他有時候會覺得自己的精神世界是一汪看不見底的深湖,隻是被限製了出口,一半的位置被人為造了水閘,隻有他把外麵的河道修好了,才能開閘放水。
但他遇到了小水母的精神力,才知道什麼叫龐大。
分明就是一片內陸海了。
沈寂宵隻覺得自己重新變成了一尾人魚,在看不見儘頭的深海裡遊啊遊,尋找那隻半透明的水母。
終於。
他看見了小水母,或者說,唐釉。
白發粉瞳的青年屈著腿坐在虛空的一角,看起來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想。
“小水母?”沈寂宵遊過去。
和熱情活潑的小水母不一樣,意識核心並沒有什麼反應,輕輕地抬眸看了一眼,便繼續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