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晉似是渾然未覺蔣墨成凜冽的視線。
他慢條斯理擰開筆帽,在支票上填寫數字,事實上,如果是平日裡的沈晉,他絕不會用如此潦草的方式來解決這件事。對待蔣墨成這種並不缺錢的人,用支票來應對,顯然是下下策。
然而沈晉現在的耐心所剩無幾,還沒回國時就收到了管家打來的電話,從那時候開始他就難以入眠,心情糟糕到體內暴戾因子都在不停地流竄,無法保持以往的理智與鎮定。
他原本以為這隻是她開的一個玩笑。
或許是她的抗議跟試探。
或許她隻是去朋友家住幾天。
他以為,她會很快回來,接著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可當他看到那封信時,他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蔣墨成眯了眯眼。
他的目光就沒從沈晉手上那隻鋼筆上挪開過半分,就連呼吸都變得緩慢,他一寸一寸地打量著這隻鋼筆,腦子裡鑽進某個可笑的猜測,他都覺得荒謬至極。
隻是垂在身側的手,逐漸地在收緊,青筋凸起。
就連看向沈晉的眼神都變得如碰到了試圖入侵領地的雄性一般危險。
在這一觸即發時,沈晉填好支票,將鋼筆蓋好,收起放進西裝內側,摁住支票,往蔣墨成那邊一推,“不知道這個數能不能令蔣總滿意。”
這句話令蔣墨成回過神來。
如果說之前他臉上的神情還能算得上平和,那麼此刻,則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漠然。
他看都沒看那支票,伸手漫不經心地拂開,像是沾上了什麼垃圾一般,他拿起手邊的熱毛巾擦拭,“不必。”
沈晉平淡地掃了他一眼:“蔣總這是什麼意思?”
“看來沈總也不是吝嗇的人。”蔣墨成說,“這筆錢你還是分一分,給你手底下那些人,他們應該很缺錢。”
這是在譏諷沈晉對下麵的人太吝嗇,否則彆人也不會為了蠅頭小利連臉麵都不要。
蔣墨成態度急速轉變,很不尋常,沈晉也懶得去猜測其中的原因。
兩人幾乎連表麵的和平都維持不了。那隻鋼筆就像是一粒火種鑽入了蔣墨成的心裡,成為熊熊烈火,燒得他五臟六腑都不好過,而與此同時沈晉的理智這幾天也在被她離開這件事反複傾軋,他十指交扣,似是平靜地看向蔣墨成,連臉上那習慣性帶上的笑意也淡了不少,“小事而已,蔣總一定要鬨得這麼難看?”
商場爾虞我詐,鐘文輝也是有學有樣。
這件事鬨出去誰的麵子都不好看,最好的方式當然是私了。
蔣墨成如果有心想聲張,早在一個多月前就鬨開了,又何必等到今天。沈晉以為他能主動邀約,必然是想找個雙方都滿意的方式來解決。
小事。
巧了,蔣墨成也覺得今天跟沈晉碰麵要談的事是小事,如果沒有意外的發現的話。他冷冷地跟沈晉對視,在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時,他不想再跟沈晉
有過多的交談,乾脆起身,居高臨下地瞥了沈晉一眼,“沈總,今天不是好時機,就到此為止。”
“我們不久以後還會再見一麵。”
蔣墨成嗤笑:“到那個時候,再算這筆賬也不遲。”
說完後,轉身往門口走去。
…
沈晉抬起頭來,看著蔣墨成離開的背影,他怎麼覺得蔣墨成話裡有話?
從碰麵到結束,這場約談都沒有超過十分鐘,趙明海在樓下大廳等著,才打了個盹,一睜眼,看到蔣墨成從電梯出來,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再定睛一瞧,這人仿佛身上都帶著冰碴子,冷得嚇人。
趙明海心裡直打鼓,本來都準備上前跟蔣墨成打個招呼,硬生生地逼停自己。
他嘴上總是蔣三蔣三的喊著,但見到了,還真有點發怵。就連沈晉都稱之為對手的人,坊間也有響當當的名聲,因此他也佩服鐘文輝的膽量,怎麼就膽大包天到去算計這人?
目送著蔣墨成走後,他快步來了電梯廳,著急忙慌地按電梯,一路疾走來到包間,見沈晉懶散地站在窗邊,手指間還夾著一根煙,不由得心有餘悸地走上前來,關心問道:“沈哥,沒事吧?”
“沒事。”
趙明海環顧了下包間,沒有動過手的痕跡,更是好奇了:“跟蔣總沒談妥?他開了什麼條件?”
沈晉點了點煙灰,一臉若有所思:“他找我不是為了文輝的事。”
“啊?”趙明海納悶,“那還能是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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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墨成沉默地坐在後座,司機噤若寒蟬。
寧市的雨也飄到了錦城,雨點急促地拍打著窗戶,在這樣的環境之下,人的思緒也一點一點地恢複清明。過去那些聽過就忘的事情,齊頭並進,一樁一件闖入到了他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