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來,憋悶許久的殺氣,噴薄而出。敗軍個個勢若瘋虎,撲向官舍。
便在此時,忽聞鳴鏑射空。
院中舉火如龍。牆上、平座,廊前、屋脊。弓弩手列成人牆,將亂軍四麵合圍。鋒矢猶如點點寒星籠罩,一望無垠。
“渠帥!”一乾人等,目眥儘裂。
不及回頭。刀車已堵死院門。牆外驚呼聲起,必是同伴遇襲。
“中計也!”趙慈兩眼一黑,險昏死過去。萬幸被同伴扛住,咬牙緩過神來。
“趙慈何在。”聲出頂閣大平座。
“趙某在此。”趙慈分開人群,走到場中:“一人做事,一人當。請殺某一人,莫害我袍澤兄弟。”
“渠帥!”身後敗軍,各個虎目含淚。
“棄刀免死。”閣上那人又道。
“棄刀!”萬箭齊發,留刀何用。
頂閣內,郭嘉與棠谿典,憑欄俯瞰,相視而笑。一切儘在掌握。
須臾。趙慈及一眾彆帥,五花大綁,被龔都壓入大堂。先前數路兵分,攻占城門的敗軍,悉數被俘。趙慈問過方知,未等抵近,便遇刀車障道,牆上撤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見事不可為,唯棄刀跪地,乞求活命。
堂內上首,端坐一人。須發灰白,不怒自威。
身前側席,一人作陪。麵含笑意,自有風儀。
棠谿典言道:“反賊趙慈,知罪否。”
“技不如人,認輸。”趙慈問道:“此計,出自何人之手。”
棠谿典伸手側席:“便是這位。”
“高姓大名。”趙慈自要死個明白。
“陽翟郭嘉。”郭嘉含笑以對。
“此計,可有出處。”趙慈又問。
“信手拈來,並無出處。”郭嘉笑道:“倒臨時起意,取了個名字。”
“可否賜教。”
“鳳凰於飛。”
趙慈默記於心,死而無憾。
見他麵露死誌,身後黨羽已視死如歸。郭嘉遂生惜才之心:“南陽太守秦頡之事,我亦有耳聞。然爾等怒而興兵,破六縣泄私憤。亦是十惡不赦之大罪。”
“足下既知我等之事,可願細聽內因。”趙慈忽悲愴一笑。
“願聞其樣。”郭嘉心中一動。
“年前,河南尹巡察南陽,與我密語。言,隻需兵諫,便可如願。我等一介武夫,語出河南尹,如何能不言聽計從。於是憤而起兵,破六縣已壯聲勢。豈料……”
“豈料河南尹領突騎五千,反戈一擊。”郭嘉如何能不醒悟:“殺良冒功。”
“我等猝不及防,唯奔逃活命。”趙慈言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乞斬我一人,饒過曾為大漢搏命的一眾袍澤兄弟。”
“渠帥何必求他,有死而已!”便有彆帥,憤而出聲。
“老將軍以為如何?”郭嘉拜問。
“此事,奉孝當自決。”棠谿典答曰。類似爾虞我詐,曾經曆過宋氏興亡的五官中郎將,自有深切體會。
“我家公子,領五縣令印,為五縣主取食。乃洛陽一等一之貴胄。自有門路,令爾等蒙冤昭雪。”郭嘉問道:“願降否?”
堂內眾人,表情各異,齊看趙慈。
趙慈卻搖頭:“權貴視我如走狗。便是換了個主人,又能如何。不過是搖尾乞憐,苟活於世。求速死。”
“求速死!”堂內眾人,齊聲附和。
見郭嘉又看,棠谿典終於開口:“當可一用。”
“我主在北,求死不易。”郭嘉取薊國名帖視之。
饒是棠谿典,亦渾身一震。